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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直白的話語和大膽的行為,讓在場所有南朝人都有些震驚,而更多的則是不齒。
與東夷人性子爽朗率真,想要什么都會大膽地表達,根本不在意那些虛禮不同。
南朝人大多含蓄,斷不可能做出當眾表明心跡的事,何況,主動的人還是個女子,這已經違背了他們一貫以來的禮教。
還有一個原因便是,云麾將軍和文安侯府的小姐定親了啊!
這東夷公主是怎么回事?難不成還想搶人?
一時間,殿內氣氛變得詭異起來,落在娜仁托雅身上的目光更是復雜。
侯府眾人連同和盛望舒關系好的幾個第一時間便是想著盛望舒會不會難受,連坐在男席這邊的蘇景州和常時等人也第一反應就是去看盛望舒。
盛望舒因為自幼體弱,比起常人心思難免敏感一些,而她對季扶光的感情他們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如今這位東夷公主鬧了這一出,不管成與不成,盛望舒心里肯定都要難受好一陣子了。
見盛望舒低著頭,看不清神色,蘇憶菀和容俏連忙離開自己的位置,悄悄挪到她身邊,小聲安慰著。
文官世家與武將世家的姻親本就惹人注意,何況此二人都不是籍籍無名的主,所以盛望舒和季扶光的親事早在整個皇城都傳遍了。
此刻,與文安侯府親近的人都面露擔憂,擔心皇上真應了此事,讓這門當戶對的親事告吹。
而剩下的不是面帶譏諷便是一副等著看熱鬧的模樣。
他們卻全然忘記了自己也是南朝的一份子,出了這種事,若鬧得不好看,有損南朝國威,他們作為南朝子民自然也臉上無光。
季扶光勉強維持著基本的禮儀,等到娜仁托雅說完話之后,才站起身來,拱手行禮,道:“在下一介武夫,承蒙公主厚愛。”
蘇景州在一旁聽著季扶光冷硬的語氣,見他一句“倍感榮幸”都吝于說出口,心道:看來這位東夷公主還真是讓扶光極不痛快了。
娜仁托雅察覺到氣氛有幾分不對勁,但還不等她開口,季扶光又繼續道,“只是扶光早有婚約在身,與未婚妻亦感情和睦,所以,扶光與公主只怕并無姻緣。”
“至于公主說的救命之恩,實是夸大了,今日正好是在下值守城門,公主驚馬恐傷百姓,自該出手。何況公主乃是南朝之貴客,助公主勒馬是為職責所在,公主實在不必記掛于心,若要感謝,便謝吾皇明禮賢德。”
這便是明晃晃的在拒絕東夷公主了,雖然言語委婉,但卻半點余地都沒給她留。
一時間,東夷使臣和傲云皇子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娜仁托雅也沒想到季扶光會這樣直截了當地拒絕她,一時間又氣又惱,面子有些掛不住,艷麗的臉上帶著怒意。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一掃,落在盛望舒身上。
于是她抬手指著盛望舒,氣勢洶洶地質問季扶光:“你說的那個未婚妻就是她,對嗎?”
“是。”季扶光毫不掩飾。
娜仁托雅走到盛望舒面前,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屑地開口:“也沒發現她有哪里好,這樣單薄瘦削,身量如孩童,都未長開,還看著就病殃殃的,有什么值得你喜歡的?”
“本公主容貌身材俱佳,身份也比她更加尊貴,配你綽綽有余,既然你們只是婚約,并未成婚,那你同她退了婚,娶我便是!”
此話一出,文安侯一家都沉了臉色,還不等他們開口,便聽見季扶光冷聲道:“請公主慎言!”
“望舒乃是南朝文安侯幼女,公主身為東夷使者,當眾出言無狀,等同于辱我南朝官員,如此行徑,難道是要挑釁南朝國威?”
“何況這門婚事乃是吾皇親自定下,吾皇金口玉言,既已賜婚,便如覆水,豈能收回?”
“公主此舉實在有失禮數,無異于挑釁吾皇圣威,若非吾皇寬容大度,此刻早已將公主逐出宴會。若東夷是真心想與南朝聯姻,便請公主另覓他人!”
一番慷慨陳詞,不說是席間的官員及一眾年輕公子看東夷人的目光變得不善,便連上頭坐著的皇上也覺得季扶光所言極是。
季扶光剛剛說的那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南朝如今的局勢。
這些年季家和盛家的關系他都看在眼里,文臣和武將的聯姻對朝堂局勢甚至是整個南朝的安穩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武以定國,文以安邦,如今南朝武盛文衰的大勢尚未改變,文安侯又是文臣中的中流砥柱,他自然不能在這時候對不住文安侯府,讓天下文人寒心。
撇開這些不談,皇上自己本也不愿意讓季扶光悔婚去娶什么東夷公主,而負了文安侯那個千嬌百寵的幼女。
依文安侯的性子,他今日能允了此事,讓盛望舒受委屈,文安侯明日就能帶著兩個兒子跪在他面前哭……
所以季扶光這些話簡直說到了他的心坎里去,他恨不得立刻嘉獎季扶光一番!
可惜眾目睽睽之下,皇上不能表現出一絲贊賞來。
一場戲有人唱白臉,便要有人唱紅臉,季扶光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戲臺子都給他搭好了,他自然要好好發揮。
于是皇上道,“雖則朕愿與東夷親上加親,也同意東夷公主自己挑選夫婿,可方才云麾將軍所言確有此事,如若東夷公主執意如此,便是想讓朕名譽掃地,威嚴盡失。”
“一國天子若言而無信,何以治國?可見東夷盟好之心不誠,莫不是貴國想要借此挑釁我南朝之威,再起戰事不成?”
這一番話下來,先禮后兵,直接就上升到了兩國開戰的地步,盡顯南朝大國之威,壓迫感十足,可謂是大快人心。
東夷使臣一聽這話,立刻變了臉色,傲云皇子趕緊出面緩和氣氛:“南帝言重了,東夷與南朝本就是友鄰,這么多年來東夷一直與南朝友好相處,自然不可能是想起戰事。”
“托雅自幼被寵慣了,在東夷便無法無天,如今來了南朝,不知天高地厚,言行有失,一時間冒犯了南帝,還望南帝見諒,不要同她計較。”
“原來如此!”
皇上大笑起來,舉杯道:“年輕人嘛,有點脾性是好事。不過小小誤會,說開了也就好了,來來來,喝酒,繼續繼續,不要因為這等小事破壞了兩國之誼!”
傲云皇子自是笑著附和,又連罰三杯,說是為方才的事情致歉,甚至還主動敬了季扶光和文安侯。
既然連皇上都沒有計較此事,他們自然也沒有再追究下去的理由,便也就此揭過。
只是那東夷公主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樣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徹底歇了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