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川冬日很冷,冷風一陣陣刮在臉上,如同冰刀子一樣割得人面皮生疼。
不僅僅天氣寒冷,冷風呼嘯,更要緊的是銅川的風沙大,鄴州等地生活久了的士兵們不習慣。
好在銅川不缺水,有一條三源河流淌其間,士兵們用水并不麻煩。
衛蒼見士兵們每天都覺得喉嚨痛,特地讓人煮了甘草茶,能生津止渴,潤燥防寒。
他自己也喜歡吃這個,每天都要喝一大壺,才覺得好受一些。
他身邊的老將裴江海見他又去吃茶,不由道:“將軍,少吃一些,吃多了也不好。”
衛蒼這才放下手里的茶杯,道:“虞氏那邊有沒有急報?”
裴江海搖了搖頭,神情有些遲緩:“暫時沒有,但是……”
但是最近鳳嶺那邊打得很兇。
衛蒼神情淡淡,道:“沒事,老大打了好多年仗,你別看他那樣,性子沉穩著,從來不會慌亂。”
裴江海遲疑道:“可將軍,屬下還是覺得心里不踏實。”
衛蒼嘆了口氣:“不踏實就對了。”
打仗若是心里太踏實,反而不是件好事。
他站起身,來到沙盤之前,指著地圖上的幾處邊關道:“隆綏如今駐軍最少,只有不到四萬人,銅川人多一些,但易攻不易守,原本鳳嶺是最薄弱的一環,也是不太好防守,而且士兵較少。”
“現在有了支援,應該能好一些,但北越軍可不聽我們的。”
“這會有些棘手,但沒有那么棘手,”衛蒼道,“畢竟家國面前,內斗就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裴江海陪在他身邊,垂眸看著沙盤:“將軍,您是知道那位右相的,他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
“我知道,所以我已經告訴了虞老哥,若有異動,立即聯系。”
“鳳嶺的位置很特殊,若是大齊放棄強攻鳳嶺,第一個就要對隆綏下手,以大齊大將軍的習慣,他可能還會采用奇襲。”
“就看老大要怎么辦了。”
此時的鳳嶺衛家軍大營里,衛戟身上穿著軍服,也正站在沙盤前,同帶出來的副將孟斌和兩位老將軍道:“慕容凜肯定不愿意一直在這里浪費兵力,隆綏距離鳳嶺近,駐兵最少,他很可能轉攻隆綏,奇襲突圍。”
孟斌氣質文弱,卻很是老成持重,他道:“若是他突襲,其實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再堅持下去,邊關就要下暴雪了。
士兵們會非常辛苦,百姓們被堵在城中,生活不便,會凍死很多人。
大齊大將軍慕容凜自然也知道,他們要付出更多的軍備糧草,若是一直僵持,于他們不利。
所以他很可能要有新動作。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喊聲:“急報,急報!”
孟斌神情一凜:“報。”
傳信兵飛快跑入大帳內,一個滑鏟便利落跪倒在地:“少將軍,哨兵觀城外動向,大齊左路先鋒營有調動。”
衛戟同孟斌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到眼中的興奮。
“立即召集軍隊,我們直接出城去會會慕容凜。”
衛戟握住自己佩劍,穿上鎧甲,大踏步踏出營帳。
寒風撲面而來,可衛戟卻不覺得冷,因為頭頂的乾日陽光燦燦,明媚地照在身上。
衛戟看著眼前一片操練的熱鬧景象,深吸口氣:“無論大齊這一次如何有備而來,無論要堅持多久,我們都不能輸。”
“我們也不會輸。”
孟斌跟在他身后,心中的氣血一瞬翻涌上來,只覺得滿心都是熱血。
士兵們迅速在操練場上排成隊,衛戟兩三步踏上高臺,站在眾人仰望的位置。
陽光依舊炙熱,照亮了他身上的鎧甲。
衛戟朗聲道:“將士們,我們要出城迎敵,追擊大齊先鋒營。”
下面的士兵們異口同聲:“殺!”
衛戟咧嘴笑了一下,那笑容很短,卻是那么炙熱。
衛戟高聲道:“殺!”
“衛氏必勝!衛氏必勝!衛氏必勝!”
隨著士兵們整裝待發,銅川城門應聲而開,門外是一片被鮮血染紅的荒蕪地。
在這一片地上,這大半個月來發生了大小十幾次戰斗,死傷者不計其數。
可沒有人退縮,沒有人避讓,而今,他們依舊敢出城迎敵,去殺盡一切來犯者。
衛戟騎在馬上,一馬當先,勇往直前。
他高高舉起手里的長劍,厲聲道:“犯我者,雖遠必誅。”
“殺!殺!殺!”
與此同時,從鳳嶺南城飛奔而出一隊騎兵,他們都騎著腳程最快的汗血馬,一路直奔隆綏。
隨著震天的喊聲,士兵們猶如奔流的瀑布,一涌而出,跟著各自的將領追擊大齊先鋒營。
衛戟只帶了一多半人馬,剩下的則留在后面,為自己的軍隊斷后,警戒震懾依舊留在原地窺探的大齊主力軍。
這一次大齊出動的先鋒營足足有兩萬人,他們都是腳程更快的騎兵,從被發現動作到衛戟點兵追擊,前后不過相差一個時辰,可就是這一個時辰,卻讓兩方的距離越來越大。
但衛戟卻沒有瘋狂追趕,他只讓士兵用中等的速度行軍,就像一只逗人玩的豹子,玩弄著前面的獵物。
追擊出城本來就是險招,他卻沒有急行追趕,有一兩名副將心里著急,但見衛戟鎮定自若,便也沒有多問。
兩個時辰之后,前方哨兵來報。
“報,報,報,少將軍,敵軍停下了。”
衛戟眉目舒展,終于笑了:“還是咱們的汗血馬腳程快。”
慕容凜想要奇襲,可他卻忘了這是北越的地盤,衛氏跟虞氏、北越軍三權分立,可他卻不知衛氏和虞氏私底下依舊互通往來。
這一次,衛戟不打算拼命追趕,弄得人困馬乏,也不準備放過大齊。
他要兩頭夾擊,最好來個甕中捉鱉。
騎兵更多又怎樣?人數更多又怎樣?侵略永遠都是侵略,此處距離大齊距離遙遠,糧草駐扎都是問題,若不是為了邊關的百姓,為了永絕后患,衛戟便硬生生拖著他們,最后大齊也不能拿北越如何。
有衛氏在,有虞氏在,就沒有人能侵略北越。
這個道理,百姓們都懂,但司馬氏卻從來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