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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稈本身就是容易點燃,更何況彭家兄弟倆還在上面涂了火油,積少成多,積累了一堆之后再點燃,那火勢一定不堪設想。
謝知筠沉了臉,心里也沉甸甸的。
“若是讓他們把事情辦成,到時候火勢一定會非常快速就燒起來,等到那個時候,一切都晚了。”
“莊子上那么多老兵,他們還有傷病,剩下的都是普通的佃戶,他們兩人這樣做,簡直豬狗不如。”
北邊的田莊有將近兩百人,這么多人,到時候非死即傷,簡直惡毒至極。
再一個,今年春夏的努力就要付之一炬,所有的稻谷都燒沒了,會有多少人失去口糧,活活餓死。
那一邊雖然都屬于衛氏,可也毗鄰其他人家的田莊,若是一直燒起來,那鄴州城的百姓就真的青黃不接了。
謝知筠越想越生氣,難得罵了一句:“真是禽獸不如。”
衛戟見她這么生氣,自己心里的憋悶也散了些,他輕輕握了握謝知筠的手,道:“今日多虧了你去了一趟莊子上,還機敏地發現蹊蹺,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往好處說,他們的計謀已經被識破,這一場災厄就被避免,這是好事,我們應該高興才是。”
聽到衛戟這么說,謝知筠忽然高興不起來。
她意識到,在她的夢境里,這一切都沒有改變。
沒有人救下阮娘子的命,那一場大火,是否也隨著稻谷成熟而熊熊燃燒起來?
到時候會死多少人?會有多少人流離失所?而鄴州是否從此陷入凋零?
謝知筠不敢想,她甚至在猜測,在她之前的夢境里,謝知行最終還是摔斷了腿,方嫂也還是死在了那狼心狗肺的父子家中,而孫老三或許在瘋癲之后徹底消失在鄴州城。
最終一切都沒能挽回,一切都瀕臨崩潰,而鄴州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打擊之下,最終落入失敗的境地。
給了她一盒香的顏婆婆又是什么人呢?
難道是上天派來恩賜她的神仙,她給了她一個挽救自己的,挽救衛氏的機會。
讓她可以救下衛戟,衛家,救下鄴州,救下這些被戰亂和痛苦折磨的平凡百姓們。
謝知筠從來不覺得自己能有什么大作用,她總覺得自己渺小如塵埃,對于這個世界微不足道。
可衛氏則不然。
他們是有可能挽救苦難的。
謝知筠忽然有些心潮澎湃,在最初的痛苦過后,她忽然清晰的意識到,現在的一切都還來得及。
只要她能分析出那些夢境,只要她能盡快解決夢里的所有事,那就意味著,未來可以改變。
就像阮娘子一樣,此時此刻,她還好好活著。
衛戟說完這話,就看到謝知筠忽然發起呆來,她似乎在沉思,眼睛不停地閃爍著,眼眸里有著萬千星辰。
“夫人,夫人?”衛戟喊她。
謝知筠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向衛戟,見他面露疑惑,她便對衛戟搖了搖頭。
謝知筠看向大管家,想了想道:“大管家,他們把稻稈都藏在自己的住處了嗎?我覺得他們這一次有一種要干一票大的的錯覺,不會就弄那么點稻稈,明日雨停了,你且帶人在莊子上仔細搜尋一遍,犄角旮旯都不放過。”
大管家眉峰一挑,立即嚴肅道:“是,少夫人,小的明白了。”
謝知筠見他今日累得不輕,讓他先去客房休息,等明日一早再回莊子上。
末了謝知筠忽然想起什么,問:“阮娘子如何了?”
大管家用帕子擦了擦臉,事情有了眉目,他自己也舒坦不少,就連臉色都比方才好看了些。
“阮丫頭還行,她那個做糍粑賣的朋友一直陪著她,我來的時候還去看過,她已經吃了安神湯睡下了。”
謝知筠松了口氣。
她想了想,道:“明日你讓人把她送來府上,若是她朋友不放心,可以一起過來,我還有事情想問她,為了安全起見,她就暫時回府里當差吧。”
大管家也是這么想的,只是阮娘子為人倔強,現在有少夫人的話,大管家終于放心了。
“好好,少夫人放心,明日我就讓人把她送來。”
交代完這些事,已經傍晚了。
夫妻兩個回去又說了些事,等到晚上衛蒼回來的時候,今日的事已經都查得差不多。
衛蒼雖然人在西郊大營,但他什么事情都知道,晚上就叫了謝知筠夫妻倆一起去榮景堂用晚膳。
謝知筠跟衛戟到的時候,衛蒼剛洗過臉,正坐在院子里扇蒲扇。
衛氏的父子幾個都怕熱,夏日時節總覺得難熬。
謝知筠見他熱的臉都有些紅了,忙道:“父親,回頭還是讓莊子上把冰送來吧,這么下去要中暑了。”
衛蒼想了想,終于點頭:“送來吧,咱們省著點用,家里存的冰應該夠了。”
謝知筠這才放心。
若是往年還好一些,今年的鄴州格外炎熱,白日里剛下一場暴雨,這會兒雨停了,卻又熱了起來。
衛蒼嘆了口氣:“讓救火隊每天早中晚在城里灑水,這么熱的天百姓們也難熬,還容易走水,太不安全了。”
衛戟應聲:“是,父親放心。”
崔季從堂屋里出來:“就在外面吃吧,外面還涼快些。”
等膳桌擺好,一家人坐下,衛蒼才對衛戟說:“喝一口?”
衛戟能看出來,今日衛蒼有些煩躁,或許是因為天氣太熱,或許是因為衛英和沈溫純,總歸不如平日里那么喜笑顏開的。
“父親,今日吃不了,”衛戟道,“明日還要去審犯人,吃醉了總是不好的。”
衛蒼瞥了他一眼,耳邊又響起崔季的聲音:“這大熱天,喝多了酒又睡不好,不許喝了。”
衛蒼:“……”
衛蒼摸了摸鼻子,非常乖巧:“是,夫人說的是。”
今日吃過水面。
煮好的面條放井水里一過,頓時便涼爽彈牙,拌上青瓜絲,蛋餅絲,再加一勺肉醬,吃起來鮮香可口,涼爽解暑。
衛蒼一口氣吃了一大碗,才道:“沈郁說他從來沒有讓人趕走過沈溫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