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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五長老,林一明顯多了幾分不屑,嗤笑道,“她?那個只長年紀沒長腦子的老女人?她可不值得我費心籌謀,只需抓起來嚇上一嚇就什么都招了。若是不聽話就吊起來,狠狠打上一頓,自然就老實了……何須費心打動?”
姬無鹽似是有些愉悅,笑了笑,“如此說來,我倒是覺得甚是榮幸,還勞煩您這般費心。”
對方也是笑容可掬的,只是這表情由林一那張臉做出來總是滲人更多些。但即便如此,也可以看出來他還有心情恭維對方,“姬家的少主子自不能怠慢了去。若是我記得沒錯,少主出生于江南,那一年老家主已經將姬家嫡出一脈遷徙至云州,少主應該從未接觸過巫蠱之術才是。可少主還是好本事,一根銀針就讓咱們的皇帝陛下多活了幾個時辰。”
“幾個時辰?你是說,朕只剩幾個時辰了?!”皇帝頓時急了,一邊抬著手去夠張德賢,一邊想要坐起身來,只是他今日已經耗費了太多心神,此刻已然力竭,只能躺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他自知時日無多,卻實在不想求這個面目可憎的兒子,只嘶啞著喚人,“修遠、修遠……寧修遠,快,把他抓起來,抓活、抓活的!逼他交出解藥!”
寧修遠站在那里,無奈輕嘆,“陛下,林一武功甚高,微臣……確也無能為力。”
皇帝猛地倒抽了一口氣,又喚旁人,“奕兒……奕兒,你不是要當皇帝嗎,你抓住他,逼他交出解藥治好朕,朕立刻下詔廢太子……不不不、朕立刻禪位于你,讓你名正言順坐上皇位,如何?”
如若今日皇帝死在這里,即便日后李奕維真的當了這皇帝,也難免被人詬病心狠手辣,弒君篡位的名聲只怕要被寫進史書之中——這一點李奕維自然是清楚的。他看了眼姬無鹽掌心中把玩著的那只小壇子,小姑娘白皙的指尖襯得那只壇子愈發紅得妖異,一起一落間,令人無端心悸。
彼時林一開口要和姬無鹽談“合作”,也是因為這只小壇子被對方搶了去。可見那小玩意兒至關重要。
那壇子里……到底是什么呢?
李奕維一邊盤算著,一邊朝著姬無鹽微微頷首,喚道,“姬姑娘。依著方才林一的意思,父皇所中的應該是姬家的巫蠱之術,本王對這些東西知之甚少,但聽起來姬姑娘似乎能治?若是姬姑娘當真能治好父皇,在下懇請姑娘如何都要出手診治一二。本王允諾,若是姑娘當真能治好父皇的病,不管姑娘想要什么賞賜,本王都定然竭盡全力。”
說完,緩緩一揖,慎重又從容。
太醫們卻是這才反應過來,面面相覷間都變了臉色,“巫、巫蠱之術?!”
“巫蠱”二字,于這高墻深宮之內最是禁忌提之不得,每每事涉“巫蠱”哪次不是死傷無數牽連甚廣?歷史上但凡涉及巫蠱之術的,所有太醫跟著株連的也不是沒有!是以對這些個太醫們來說,不管是生病、還是中毒,都好說,不管是病、還是毒,總還有藥理可循,可蠱這東西……卻是聞之色變。
“說起來……這云州姬家女子掌家甚是神秘,傳聞中倒也的確說是極善巫蠱,還有說族中人人都會養蠱,也不知真假。只是這些年似有改邪歸正的意圖……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的,這巫蠱之術卻是再也沒聽說了。”說著,轉首向陳太醫打聽,“陳太醫也是江南人,這段時日又與姬家走得極近,可有聽說些什么?”
陳太醫沉默著搖頭,抿著嘴角,一副藏著心事卻不欲多說的模樣。
卻有太醫捋著自己的胡須故作深奧搖頭晃腦嘖嘖分析,“之前老朽就一直覺得古怪,這陳崧既有神醫之名,為何還甘心屈居在商賈之家做個門客……縱然是進不了這太醫院,在燕京城里開個醫館不比仰人鼻息的日子舒心些?如今想來,大抵就是沖著那些從不外傳的巫蠱去的。”
說完,又捋著胡子兀自頷首,煞有介事的。
陳太醫皺了皺眉頭,輕聲反駁,“別亂說,沒有的事。老夫人對陳崧前輩有知遇之恩罷了。”
老太醫淡聲嗤笑,“我可不信……你們信嗎?”
眾人笑著搖頭。所謂知遇之恩,大抵也就是陳崧離開陳家那段時間被姬老夫人收留了一段時日罷了,這點恩情在錦繡前程面前,委實有些不夠看了。何況,報恩什么的……只待衣錦還鄉之后才是最好的時機,不是嗎?
聰明人都知道該如何選擇。
眾人訕笑,氣氛倒是無端輕松了幾分,只都看向姬無鹽——姬家少主,會巫蠱之術,那還有什么好怕的?陛下龍體康復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連皇帝都松了口氣,胸有成竹地朝著姬無鹽招了招手,和藹喚道,“姬姑娘,奕兒所言極是,只要你能幫朕治好這個勞什子的蠱毒,不管你想要什么,朕都答應。”他躺了太久了,久到已經回憶不起坐在龍椅里的感覺了,這讓他狂躁、讓他絕望。
以至于此刻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姬無鹽。
所有視線都落在姬無鹽身上,甚至連林一都看著她,看不清表情的臉上浮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似是也想看看姬無鹽到底會如何抉擇。氣氛都烘托到這里了,姬無鹽就算說自己不會,想必也沒有人會相信——林一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他要將姬無鹽架上高臺,然后看著她登高跌重。
姬無鹽這個人太過于美好,面對美好的東西他總忍不住想要動手摧毀。舌尖緩緩碾過后牙槽,他盯著姬無鹽像是盯著自己的獵物,帶著幾分嗜血的狠厲,問道,“姬姑娘,是要救陛下呢,還是同我合作?我雖不能允諾姑娘什么,不過,咱們陛下允諾的……就真的會兌現嗎?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還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