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姬無鹽墜崖失蹤,沈家那對冤家夫婦在姬家門口大吵一架。
除此之外,這一天……和漫長光陰里,每一個尋常的日子并無不同。
可晚膳未至,一匹快馬從官道上疾馳而來,一直到城門口都未曾有分毫減速的跡象。守衛紛紛凝神,卻聽馬上之人一手提韁繩,一手高舉著一封信,扯著嗓子高呼,“江南密報!江南密報!”
江南密報堂而皇之地、一路吆喝著進了城,沿途百姓被這疾馳而過的馬蹄聲嚇得驚慌失措——密報?莫非是軍情?江南位于沿海,莫非是……海寇?
“聽說海寇連年作案,很是猖獗……這沿海的老板姓呀,這日子水深火熱、朝不保夕的,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被海寇擄走去當勞力了呢!”
“是嘛?可我不是聽說……這江南富饒,特別是江南的姬家,占據了江南財富的半壁江山,家中都是白玉為墻,琉璃為瓦,夜明珠當蠟燭呢……聽得我都想去那姬家當下人了,工錢肯定很高。”
有好事者嘻嘻笑著摻和進來,一臉嫌棄地仿佛瞧著沒見識的鄉巴佬似的,“就是說你們只知道道聽途說,不知道動腦筋想想……這就算是一個世家,像寧國公府那樣的吧,也沒見白玉為墻、琉璃為瓦吧,所以說呀……都是以訛傳訛!就算那姬家真的占據了江南半壁江山的財富,那也只能說明,這江南……著實沒傳聞中那么富庶。”
好像也有幾分道理,幾人點點頭,嗑著瓜子走了——江南畢竟山高水遠,就算海寇連年作案,于遠在燕京城的他們來說,也不過就是茶余飯后的那一點八卦談資罷了。
卻沒有人看到,他們離開之后,從一旁小弄堂里緩緩走出一個穿著白色斗篷的姑娘來,她緩緩摘掉斗篷,赫然就是如今被閑言碎語攻擊著的尤靈犀。
她目色沉沉看著幾人離開的背影,咬著后牙槽一字一句,“江南……姬家……”
姬無鹽曾經自稱是出自江南瀛州某個不起眼的小村落,尤靈犀曾經信了——如今卻是半個字都不信。
寧家縱然沒有多少門第之見,但也絕對不是完全沒有。老夫人能如此上心……莫不是……這個姬家?尤靈犀側身吩咐身后丫鬟,“你去查查……”
丫鬟有些不解,“姬無鹽都已經墜崖了,郡主為何這幾日還是憂心忡忡的?”
是啊……為何?有時候連自己都覺得是不是太過于高看了姬無鹽,自己是親眼看著她落下去,那懸崖之上沒有任何落腳點,寧國公府半數護衛都已經出動搜尋,都沒有找到姬無鹽……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她都不像是還能夠活下來的樣子。
“可是那日……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尤靈犀每每想起姬無鹽最后的嘲諷,就渾身不得勁兒,“那種伎倆,是內宅女子慣用的伎倆……可……她們是跌一跤、落個水,雖可能受些皮肉之苦,卻無性命之憂。姬無鹽……本郡主真的是看著她跳下去的……”
丫鬟也想不明白,“興許……興許她以為自己能生還……”
尤靈犀還是搖頭,“不對……還有一事,我左思右想覺得不對勁來。”
她一邊說著,一邊重新戴起兜帽往回走,“彼時姬無鹽的身邊是有個丫鬟的,臨出發的時候被她差遣去給沈洛歆送了雙鞋,說是方便攀登……之后,沈洛歆也遭遇不測,若是沒有那個前去送鞋的護衛,她可能就沒了……你說,女子的鞋子這種有些隱秘、有些曖昧的東西,為什么偏偏讓一個侍衛去送呢?”
“郡主的意思是……”丫鬟微微張大了嘴巴,有些不可置信,“若真是如此的話……”
若真是如此的話,姬無鹽就絕對留有后招。她既然在沈洛歆那邊都安排了后手,就不可能偏偏在她自己這邊漏了那么大一個空門。
尤靈犀下定了主意,“你讓人留意著東郊那邊,再派人去一趟江南云州,看看能不能查到姬無鹽的一些痕跡。我要去趟東宮……不親眼看一看,本郡主心里不踏實。”
“是……”丫鬟低頭行禮,目送郡主獨自一人上了馬車離開,自己卻朝著相反的方向去了。
晚膳時分,宮里來了消息,讓滿朝官員即刻前往御書房商議要事,來傳口諭的都是陛下宮中臉熟的太監,有官員端著飯碗沒擱下,試探問道,“何時動身?”
太監拱手,態度溫和,“即刻。”
那官員微微一愣,表情瞬間就凝重了許多。
午膳前,那道“江南密報”就已經傳地沸沸揚揚了,這些人自然不可能和老百姓一樣相信什么海寇作亂的,江南密報……必然是瀛州水患出問題了!
當下擱了飯碗,換了朝服,匆匆趕到御書房,就見整個御書房燈火通明,兩排帶刀侍衛嚴陣以待,而張總管親自候在御書房的大門口……才知,事情估計遠比所有人能想象到的嚴重程度更加嚴重得多……
彎月微勾,星辰點綴在夜幕之上。
夜間起了風,落了一地的葉,呼嘯的風從宮墻之下吹過,吹向燕京城的每一條大街小巷。
秋夜,蕭條盡顯。
姬家丟了自家姑娘,大門緊縮了一整日,從外頭也瞧不出什么來。
若是站在更高遠處看進去,便會發現整座宅邸幾乎都黑漆漆的,只有零星幾盞微弱的石燈籠亮著,微火在風中飄飄搖搖,隨時都要熄滅的樣子。
誰見了此情此景,大約都要唏噓一二,道一句,造化弄人。
而姬無鹽的院子里,更是黑漆漆地,什么都沒有,連丫鬟都不知道躲在哪里去偷閑、亦或獨自黯然神傷去了。只有不知道哪里傳來的貓叫聲,“喵……”綿軟,可愛。
與這蕭條夜色格格不入。
一道黑影,輕飄飄地落進這院子。
悄無聲息,似是腳不沾地。
他自院后落地,熟門熟路繞過回廊來到主屋后頭,伸手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