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把星!滾出去!”
“快從村子里滾出去!”
永陽山,井招縣,靈行村。
村子與山相隔的林子,樹木密集,雜草叢生,一陣嘈雜之聲震飛了林中棲息的鳥,咒罵聲不絕于耳,草叢窸窸窣窣,一個小小的奶團團捂著腦袋呼哧呼哧地從林子里跑了出來。
是個小姑娘,她叫李昕琰,今年三歲半,她光溜溜的腦門上腫起了一個大包,剛剛被石頭砸的,正火辣辣得疼。
她身上穿著一件純白色的孝衣,不太合身,束縛著她的小胳膊和小腿,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痕,仿佛剛剛痛哭過,眼睛紅得像個小兔子。
因為跑得急,她的鞋子都跑丟了,光著的小腳丫被林子里的荊棘劃破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正向外滲著血。
她娘剛剛去世,因為車禍,劇烈的撞擊,娘在她的眼前變得面目全非,她徹底成為了孤兒,是九爺爺給村里人下了命令,村里人才不情不愿地出力,讓娘入土為安。
但是娘剛被埋進土里,變成了一顆土饅頭,她就被村里人驅趕了。
淚豆豆又開始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了,小昕琰用臟兮兮的小手擦了擦,小嘴巴癟起,看起來可憐兮兮又委屈巴巴。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為什么村里的人都要把她趕走?
胡亂擦干了眼淚,小昕琰的臉瞬間變成了小花貓,她繼續拼命地向前跑,想跑到九爺爺那里求助。
娘說:遇到難事就去找九爺爺,他的輩分在村里最大,說話管用!
小昕琰想著:或許九爺爺能讓她繼續留在村子里。
此時此刻,九爺爺的家里已經聚集了不少村民,眾人七嘴八舌,都在說同一件事——
必須把李昕琰從村子里趕出去!
“九爺,就算您開口,這個丫頭也不能繼續留在咱們村子里了!”
“這丫頭的命太硬!她出生的第二個月,她爹就在給她買奶粉的路上出意外死了,出生第二年,她爺爺奶奶就開始生病,沒過多長時間相繼離世,現在她娘又出了那么嚴重的車禍,那天還是她的生日,實在是太邪門了!”
“九爺,您可別忘了,這丫頭是在七月十五子時出生的,命里肯定帶煞,克人得很!她把她的親人都克光了,接下來說不定就要克咱們了!”
“村里人不愛搭理她,她就經常說一些嚇唬人的話吸引大家的注意,前些天,她還跟人胡咧咧,說有人在破壞咱們村的水庫,村長還特意過去看了看,水庫旁邊根本就沒有人,連個鬼都沒有!”
“而且這丫頭古怪得很,經常看到她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語,就好像能看見什么似的。”
“對對對,上次李老三他娘十周年,這丫頭說她看到一個老太太飄在李老三的頭頂上,還詳細描述了一下那個老太太的穿著打扮,跟李老三他娘下葬時穿的壽衣一模一樣,嚇得李老三大病了一場,至今都會做噩夢。”
提到這事,李老三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見了鬼似的,面如土灰。
其他人也都覺得背脊一寒,想想就瘆得慌。
在村里人眼里,小昕琰就是一個天生的喪門星!
從她出生那一刻開始,她家里就接二連三的出事,親戚朋友們都不跟她家來往了,生怕沾上什么不好的東西。
村民們都擔心禍及自身,一致決定要把小昕琰趕出村子。
九爺爺坐在自家堂屋正對著大門的椅子上,手里拿著一個旱煙袋,點燃了卻沒有抽。
他眉心緊鎖,陷入了兩難。
村里的娃娃成了孤兒,照理說鄉親們應該幫襯著,讓娃娃吃百家飯長大,但鄉親們都將小昕琰視作災星,對她的排擠之心已經達到了極致,若是強制把小昕琰留在村子里,鄉親們的意見只會越來越大,說不定會對小昕琰做出更過分的事情。
九爺爺心下暗暗盤算:或許把小昕琰送去一個可以化解她身上煞氣的地方會更好。
“九爺爺!救救琰琰!”
正在這時,一道奶聲奶氣的呼喚聲傳入堂屋,小昕琰來求助九爺爺了。
她剛剛跑進院子,村里人的目光就朝她這邊凝聚過來,他們看向她的眼神非常不友善。
“她竟然敢到這里來,快把她趕出去!”有人吼了一聲。
村民們反應過來,立馬行動趕小昕琰出去。
“你這個小喪門星,不是讓你滾出村子了嗎?你竟然敢到九爺這里求助!”
“這丫頭年紀不大,心眼倒是不少,留著肯定是個禍害,咱們必須把她趕出去!”
“去去去!快滾快滾,有多遠滾多遠!”
村里人毫不留情地攆著小昕琰,就像是攆走了一只可憐兮兮的小流浪狗。
小昕琰倍感委屈地癟了癟嘴,弱弱地反抗道:“我也是這個村子里的人,我……我不走。”
“你不走也得走!從現在開始,你就不是我們村子里的人了,村里不要你了!”
“對,村里不要你了!”
村民們異口同聲,一個個面目猙獰,聲音猶如洪水滔滔,嚇得小昕琰身體一顫,她紅著眼睛看向九爺爺的方向,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行了,她只是一個三歲半的孩子,她懂什么?”
九爺將旱煙袋往桌子上一磕,就把場面鎮住了,他站起身來,走到院子里。
“九爺,這孩子真的留不得啊!”百十號村民都擰成了一股繩,第一次這么團結。
九爺爺沒有理會他們,徑直來到小昕琰的面前,蹲下了身子。
小昕琰的眼睛亮了亮,充滿了希冀,一瞬不瞬地看著九爺爺。
九爺爺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有些不忍心,卻還是無可奈何道:“孩子,要不你先離開村子,上永陽山滄霞觀找徐道長,或許……他愿意收留你。”
村里,她是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鄉親們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聞言,小昕琰的目光瞬間暗淡了,小腦袋也耷拉下來,她用力咬住了嘴唇,倔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
與此同時,一輛造型霸氣的越野車停在了村口,一對準備去滄霞觀拜見徐道長的夫妻,因為迷了路,暫停了行程。
一個穿著考究,妝容精致的女人從副駕駛下來,抬眸看了一下眼前的小村莊朝著隨即從車上下來的男人道:“珹哥,咱們去這個村子里問問路吧!”
“嗯,附近只有這一個村子,這里的村民應該很清楚上山的路。”說話間,黎祺珹走到鐘靜宜的身邊,牽住了她的手,夫妻倆邁步朝著村子里走去。
九爺爺都不能幫她,小昕琰只能離開村子。
她沒有什么東西好收拾的,只拿了兩件娘親手給她做的衣服和一雙鞋,以及娘唯一留下來的遺物,一個黑漆漆的鐲子。
鐲子有些年頭了,上面包了漿,看起來有些油膩膩,丑得很。
村里人都不稀罕,小昕琰卻寶貝似的揣在懷里。
她從村里離開的時候,村民們都監督著她,生怕她不走,村里的小孩子都笑嘻嘻地跟在她身后,攆她走。
“滾出去就不要再回來了!”
“小掃把星終于要走了!”
不知道是哪個熊孩子帶了個頭,撿起一塊石頭朝著小昕琰砸去,正好砸在她的鼻子上,一下子砸出了血。
小昕琰疼得慘叫一聲,“娘!”
隱隱約約,她似乎看到了剛剛下葬的娘,飄在空中,想要保護她,替她擋石頭。
“死丫頭又開始說胡話了!快,拿石頭砸她!”
熊孩子們更來勁了,都撿起石頭不停地朝她砸去,一邊砸,一邊嘲笑:
“你娘已經死了!你現在是個沒娘的野孩子!”
噼里啪啦的石頭雨,小昕琰趕緊蹲下身子將自己抱作一團。
正在這時,有人沖著那幫熊孩子呵斥道:“快住手!你們怎么能拿石頭砸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