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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如厚捏了捏眉心,完全沒想到安馥珮來這一招。
嬴景昱照本宣科,言辭鋒利,一下子就戳到了他的痛處。
紀如厚現在感覺臉皮被揭了一層,身后有很多譏諷的目光射來。
眼前的嬴景昱摸著腦袋,分明還是榆木疙瘩的老樣,只眼神中多了幾分傻乎乎的欣喜。
紀如厚惱極,抓過嬴景昱手中的紙條,撕掉,扔地上。
“醫藥學部分的考題?這些考題更加不著邊際!”
紀如厚絕對不能承認藥王谷弟子醫藥學識不夠。
他舉例道:“你來看看這道題,某藥在攝入人體后,經過五個時辰,血漿藥物濃度降低至一半,經過幾天,藥物在體內基本消除?”
在紀如厚這個年代,還沒有抽血查驗血漿藥物濃度的概念,更別提什么藥物半衰期了。
“藥物超過一定的劑量會使人體中毒,只要按治療的劑量服用,疾病痊愈就可以了。血漿藥物濃度降低至一半是什么意思,對疾病恢復有何用處?”
這個問題,嬴景昱肯定回答不出。
但很快的,小伍就送過來另一張紙條。
嬴景昱就照著紙條念道:“每種藥物在人體內代謝的時間有長有短。”
“就比如說紀大夫你的抗時疫藥方,地金蓮的半衰期為三個時辰,而半邊黃花的半衰期為十個時辰。”
“按照你的藥方,一天服用兩劑,地金蓮的藥物濃度不能維持,所以吃你的藥方病人恢復慢。”
“而半邊黃花服用過頻,藥物濃度在體內累積過多就會產生副作用。”
這段話很長,嬴景昱斷斷續續,中途被打斷了好幾次,但最終還是將之念完了。
“半邊黃花對胃腸道刺激很大,所以服用了你藥物的易姨娘和全嬤嬤食欲不振,腹脹腹痛。”
念到這里,剛剛好全嬤嬤引了易惜兒過來。
小泗眼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這兩個。
“是你!說的就是你!”
小泗伸手一指,猛地把全嬤嬤從一堆人中拉出來,扔到紀如厚前面。
那是仇人相見,分外痛恨,眼見全嬤嬤如今被藥王谷的藥方折磨地吃不下飯,面色臘黃,小泗就開心不已。
“哈哈哈,你這個老妖婆,這下遭報應了吧。”
全嬤嬤是來看紀如厚怎么打臉安馥珮的,沒想到剛剛帶了易惜兒過來,就被人揪到牌樓下。
當中五皇子嬴景昱問她說:“老嬤嬤,你是否最近胃口不好,吃不下飯?”
全嬤嬤覺得五皇子如此關心她,為人真和善,不由自主點點頭,回答道:“是啊。”
然后便聽見四周響起一片噓聲,紀如厚面紅耳赤,十分難堪,當場厚著臉冷哼數聲,又去攻訐其他考題了。
這是一場特殊的辯論。
辯論者的一方沒有露面,而是讓不善言辭的嬴景昱代言。
小泗來來回回地傳遞紙條,嬴景昱照著念,一開始還念地磕磕絆絆,后來就越來越流利了。
這是嬴景昱人生中第一次,用說話的方式回擊對方,還取得了意外的效果。
在場的考生,完全為紙條上的義理折服,再也沒有人認為這些試題是荒唐的、沒必要的。
眼見眾人漸漸露出信服的神情,嬴景昱感覺爽歪歪。
沒想到啊,沒想到,與人斗嘴,其樂無窮。
嬴景昱希望以后每次說話的時候,都有人給他一張紙條,事先告訴他應該說什么。
最后,紀如厚恨恨地說,“跟你講不通道理!你這個人完全不講道理!安氏你躲起來不見老夫,看你能躲幾時!”
但是誰都看得出來紀如厚是強自給自己找臉找臺階。
嬴景昱很誠懇地拱手施禮道:“紀老先生,安神醫不是躲起來不見你,是她不想跟你廢話。”
實話最傷人,一萬點暴擊。
紀如厚氣急敗壞地回到蔡府,當晚,越想越氣窒。
他是懷揣著救治潯陽時疫、讓藥王谷在大越的地位更上一層樓的想法來的,沒想到碰到安馥珮,輸了一局又一局。
若是不能盡快整垮安馥珮,挽回影響,藥王谷的聲譽就要毀之一旦了。
想到煩心之處,紀如厚火氣上來,把飯桌都掀了。
蔡府的幾名小丫頭見狀,都受了驚嚇,連忙跑去稟報當家的易惜兒。
易惜兒穿著秋季薄棉襖像個捧心西施般走了進來,一見到滿地的狼藉,聞到飯菜的味兒,就手撫著肚子要吐了。
“紀老先生,可是飯菜不合口味?若是有想吃的菜色,盡管開口告訴我,我當親自為先生掌勺。”
易惜兒說罷,趴在門框上干嘔不止,吐出來的都是黃色膽水。
紀如厚見狀,更無胃口,“罷了罷了,怠慢些也就算了。”
全嬤嬤扶著易惜兒,可心疼死了,一邊是心疼這么好的飯菜被紀如厚掀翻在地,而她想吃還吃不上,另一邊又心疼易惜兒病蔫蔫的,還得負責招待藥王谷那么多人,真辛苦。
嬴景昱舌戰紀如厚,大獲全勝,感覺太好,對安馥珮充滿了感激之情。
聽說安馥珮喜歡吃糖葫蘆,就買了兩串,回到驛館,興沖沖來到其房門口,要對其感謝一番。
哪知剛敲了一下門,就被澤王給按住了。
身后的澤王笑瞇瞇的,“五哥,你多大的人了,怎么也愛吃糖葫蘆啊?這樣孩子氣。”
嬴景昱揮了揮手中的糖葫蘆,很高興地說是給安神醫買的。
澤王臉色一沉,“這東西又無營養,怎么能給安神醫吃?安神醫以前身子被消耗虛脫了,需要好好補補。”
“所以,本王特意讓廚房用生牛乳熬制了奶茶,要給安神醫吃這種才有營養。”
澤王一只手上端著奶茶,很嚴肅的樣子,“拿著你的糖葫蘆回去!”
嬴景昱一拍腦袋,覺得澤王說得太對,糖葫蘆是給孩子吃的,確實是他考慮不周了。
嬴景昱郁郁回身的時候,卻發現澤王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怎么也攥著一串糖葫蘆?
嬴景昱不由叫出聲,“哎,九弟,你這?”
被戳穿了的澤王,耳尖微紅,卻依然板著臉,“你知道什么,這是用面粉團了紫薯炸的紫薯派,外面裹以糖皮,才不是你手中那種糖葫蘆。”
“哦……”嬴景昱摸摸頭皮。
漲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