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鄭朝宗跟著火焰軍的將士一起喝酒喝到嗨起來。
昨日,他聽安馥珮說今天會有地金蓮,結果今天真的就有地金蓮了。
整整一萬多斤地金蓮吶,制成的地金素,足夠給潯陽城每個人都發一遍藥了。
還怕什么時疫。
鄭朝宗感到難言的歡快,這種歡快,有點類似于他救治好一個疑難雜癥病人時那種如釋重負的欣慰,但顯然又要博大得多。
因為這一次,他們不是救了一個病人,而是救了一城的人。
又不僅僅是救了一城的人,而是戰勝了一種疾病。
從今往后,時疫再也不是危害人類,使人聞之色變的疾病了。
鄭朝宗雙頰赧紅,打著酒嗝,開開心心,深一腳淺一腳踉踉蹌嗆來到后院庫房,打開一包又一包的地金蓮,看著嗅著,歡樂得不得了。
他覺得這些地金蓮都可愛極了,他太愛它們了,他恨不得咬它們一下。
然而,他卻忽然發現這批地金蓮有毒,被人下了斷腸草。
天哪,這要是制成藥發給百姓,豈不是要死好多人?!
正當他慌慌張張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安馥珮的時候,一只手捂住了他鼻子。
鄭朝宗聞到一股甜香,等他反應過來這是藥王谷的“聞香倒”,他已經暈了過去。
因為鄭朝宗之前就已經喝得醉熏熏的了,帶他走的又是藥王谷的人,所以一路都無人阻攔
等他被冷水潑醒的時候,他已經被帶到城主府了。
眼前出現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端端正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身穿青布襕衫,外披白色廣袖氅衣,顯得仙風道骨。
他身邊站著幾個同樣青布襕衫的中年男子。
鄭朝宗一見是師父紀如厚,又驚又喜又懼。
驚的是,師父紀如厚已至耄耋之年,這次居然會親自出谷。
喜的是,潯陽時疫正缺人手,師父帶這么多人來,擴充了人手。
懼的是,自己之前在信中大書特書安馥珮的神奇醫技,以師父的性格肯定是生氣的。
放眼天下,藥王谷的醫技確實出眾,其設立的規矩:醫者不分貴賤,仁心仁術醫盡所有天下患者。也很接地氣。
但藥王谷也有其獨特的脾氣,就是孤高自傲,排他性特別強。
在藥王谷面前,絕不許人提別的大夫醫技高超,更不許人自稱神醫。
曾經,大越太醫院有一位擅長治療婦科疾病的大夫,號稱“婦科圣手”,被京中的夫人團恭維成神醫。
深在藥王谷的紀如厚聽說了這件事,派弟子找他打賭,雙方各醫治一位女患,賭注是“婦科圣手”的祖傳醫書。
若“婦科圣手”輸了,交出其祖傳醫書,卸職歸田,不許在京城醫治病患,更不許自稱“神醫”。
隨后,紀如厚找了一個長相柔媚的弟子,喂他吃了一些用當歸、女貞子、杜仲、鹿膠等藥材煉制的丹藥,應該就是后世雌激素,吃了一個月,叫這男弟子穿上高領石榴裙,梳了墜云髻,撲上香粉搽上口紅,戴了一頭絹花步搖去找“婦科圣手”看病。
這弟子自述葵水疼痛且時候不準,這個“婦科圣手”性格頗為內向,行醫時不敢多看人,只低頭為其枕脈。
他覺得此人脈象奇怪,卻怎么也想不到面前的病人是個男的假扮,給其開了一些當歸、女貞子、杜仲、鹿膠之類的藥物,意思仍叫其補充雌激素。
結果藥王谷這名弟子一把扯下頭花,脫了外衣,露出喉結,指著“婦科圣手”說:“你輸了!”
這位“婦科圣手”不但輸了祖傳醫書,還丟了臉面,當天晚上在家中懸梁自盡。
當時,京中的婦女好生可惜,少了一位能替自己治療隱疾、性格又溫和的好大夫。
又南海濱洲有一位黃姓武師開有一間醫館,擅長治療跌打損傷,日間行善,貧者不收診費,被人稱為醫佛。
紀如厚又命弟子過去與其打賭,他們找人打斷了武師的腿,讓其自行醫治自己。
武師雖然沒有死,腿卻瘸了。
于是,藥王谷拆了黃姓武師的招牌,拿走了武師的醫館。
武師丟了營生,又瘸了腿,連去街頭賣藝都不能,只好靠其妻子為生,后下落不明。
濱洲少了一個能為貧民免費診治的好大夫。
此時,紀如厚刻薄的目光如刀片一樣扎在鄭朝宗身上,令鄭朝宗頭皮發麻。
紀如厚的聲音不輕卻帶著刺,“朝宗,你還記不記得,你是誰的弟子?”
“記……記得……”身上被潑了冷水,讓紀朝宗凍得發抖,說話時直打哆嗦,“是……師父您……您的弟子……”
紀如厚道:“那么,我是誰呀?”
鄭朝宗抬頭看了紀如厚,見其臉上沒有表情,不怒自威。
“您是藥王谷神醫紀……神醫。”
如今,鄭朝宗提起“紀神醫”三個字畏畏縮縮的,明顯底氣不足,腦子里轉的,都是安馥珮手術的影像。
旁邊一名胖胖的藥王谷弟子沉聲道:“你知道自己是師父的弟子,還敢跟人打賭,稱自己是別人徒孫?”
鄭朝宗細瞇眼瞪大瞪圓了:“我覺得我沒吃虧,安神醫的醫技太神了。”
那師兄急了,伸手拍他的頭,“你還說?!你要是別人的徒孫,那咱們師父豈不成了別人徒弟?”
鄭朝宗直直跪在紀如厚前面,堅持著他的選擇,“對啊師父,我覺得咱們藥王谷這次賺大了!師父,你收到徒兒寄給你的血管鉗了吧?”
紀如厚眼皮抬了抬,丟下一把血管鉗,語聲很冷,“就這么一把血管鉗就把你收買了。”
鄭朝宗道:“并非收買。安神醫的醫術確實出神入化,以后有機會師父您可親自與她比試。不過,現在潯陽時疫那么嚴重,師父您能不能……”
鄭朝宗急著要回去告訴安馥珮地金蓮被人下毒一事。
紀如厚打斷道:“為師就是為了潯陽時疫來的。救治潯陽時疫就是比試。她的藥有毒,明天她給藥醫治的百姓會死的!那時候,她自然而然就輸了。”
鄭朝宗吃了一驚,定定地看住紀如厚,“什么?師父,地金蓮上的斷腸草之毒是你下的?”
胖師兄道:“師弟你說什么,地金蓮本身帶毒,你不知道嗎?師父的抗時疫藥方,為何有那么多味藥物?就是為了中和地金蓮的毒性。”
“知……知道……”鄭朝宗抹了抹額頭上的水,看來斷腸草之毒不是藥王谷下的。
“但是安神醫的地金蓮被人下毒了,我得去告訴她,不然明天真的會出事。”
鄭朝宗一動,立即被他的師兄按住了。
“不許去!”紀如厚道,“她若是神醫,難道還能看不出藥中有毒?若是看不出藥中有毒,那還稱什么神醫!”
紀如厚要跟安馥珮比試一場,正好想不出用什么道道,居然有人在安馥珮的藥里下毒,那是再好也沒有了。
他要跟安馥珮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打個賭。
不過,要以什么為賭注呢?
紀如厚捋著白花花神仙胡子用力思考。
鄭朝宗急得不行不行的,“師父,您別任性好不好,這事關著幾千幾萬人的性命啊!”
胖師兄狠狠戳他的頭,“你放心,她一顆藥也發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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