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誰是黎小勇?”白胖的工人垂著眼,好像害怕極了:“大人說的是不是那個新來的人?”
隆科多一揮手就讓人把他的腦袋按回了水里:“記性這么差,還怎么回話啊?來,幫他再好好想想。”
這人嚇得一聲尖叫,喊了一半被猝然打斷,咕嚕咕嚕地被灌了一肚子水,再被拎起來之后,肚子都被冷水撐圓溜了,渾身的肉都在跟著發抖。
隆科多冷笑:“怎么樣?記性好點了嗎?反正那小子估計這會兒尸體都涼的差不多了,我也不急,你慢慢想。”
“哦,要是實在想不起來也不要緊,我可以去隔壁聽聽你那好大哥是怎么說的。”
“至于你嘛,伱外號叫十六是吧?聽說來礦上第一個月,拿了工錢,一口氣吃了十六個包子啊,我瞧著這身肉是挺結實的,正好讓我的人練練魚鱗剮刑。”
他仿佛是在打量一頭牲口,上下看了兩眼:“三千六百片夠嗆,不過剮個一兩千片還是沒什么問題的吧。”
這個叫十六的工人尖叫一聲,兩眼往上直翻,被隆科多命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才又勉強睜開眼,看著像是快要瘋了。
黎雅在隔間坐著,聽著里頭的動靜,又聽到“尸體都涼得差不多了”,差點坐不住從椅子上滑下去,好在苗苗扶了她一把。
下馬威給夠了,隆科多倒沒再催促,反倒好整以暇地在邊上坐了下來。
十六整個人像一灘爛泥癱在地上,囁嚅道:“我說……他、他得罪了老大,被老大叫人打了一頓,扔進廢礦井里了。”
隆科多狀似心不在焉,隨口“哦”了一聲:“哪個礦井?”
“我、我也不知道,”十六一看隆科多抬起眼皮,嚇得直接縮成一團:“大人饒命……我是真的不知道,不是我去扔的,我當時在忙,老大吩咐了別人去扔的,我也不知道是誰啊!”
黎雅的面色瞬間煞白如雪,按著心口站了起來:“沒事,礦上就只有兩個廢的礦井……我這就去找他!”
一開始開礦的時候不像現在這么熟練,有兩個開了一半不能用的礦井,一直廢棄著。
但那里頭是有水的,甚至水能沒過腰,要是黎小勇被打傷了扔進去,哪怕當時沒事,不知道還能不能站得住,會不會被淹到。
黎雅剛起身就眼前一黑,邊上站著的劉裕鐸搭手扶了一把,十分利落地給人扎了兩針,黎雅便軟軟地趴在了桌上。
“娘娘,這位姑娘精神緊張心緒動蕩,再這樣下去恐怕保不住孩子。”
池夏擺手,一邊讓人去廢礦井找黎小勇,叫了兩個嬤嬤把人弄去客房休息。
忍不住嘆了口氣:“哎,這一家子怎么就這么倒霉。”
當真是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偏尋苦命人。
黎雅還不知道倉庫里“走私”礦石的事,還抱著一絲希望,但他們都知道,這個少年被扔進礦井時,只怕就已經被滅口了。
雍正攬著她,輕輕在她手臂上拍了拍。池夏知道他心里也不痛快,靠進了他懷里。
新月如鉤,映著天空也有了幾分慘淡。
兩人這會兒都沒了睡意,索性去了另一邊審訊室。
隆科多那廂已經審完了那個叫十六的白胖工人,這邊瘦瘦小小的男人卻是半個字實話沒吐過。
看著很慫,嘴巴卻緊得很。
各種嚴刑也沒少用,但不管怎么問,他都是繞三繞四,沒一句有用的。
負責審人的探過虛實,得知隔壁已經招了黎小勇的下落,慢條斯理地問:“黎小勇看到你們私藏礦石了?還是看到你們收黑錢賣礦石了?”
隆科多在一旁喝茶,一邊瞇了瞇眼:“名號叫老黑?殺人滅口這一套玩得倒是很順手啊,恐怕不是第一次干吧?”
男人舔了舔嘴唇:“我、我不知道大人您在說什么,私藏礦石、私賣礦石都是要殺頭的大罪,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怎么可能做這種事呢?”
池夏推門進來正聽著這一句,冷聲笑了:“我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這么急著給自己定死罪的,你放心,你這一死肯定是免不了的。但你想這么輕松地死,恐怕也沒那么容易。”
男人聽到說話的居然是個女子,明顯愣了一下才回神。
隆科多趕緊起身迎了兩人坐下:“爺、夫人,這屋里里頭陰冷,您怎么過來了?”
“你繼續問,”雍正示意他繼續,在靠近炭爐的位置坐下了。
池夏順手塞了一個暖手爐在他手里。
隆科多和審問的都是老手,只看這人的樣子,就知道短時間恐怕不會開口。
正打算勸這兩位主子先回去休息,就見這個綽號“老黑”的瘦小男人抽搐了一下,咬緊了牙關。
跟著又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似的,來回地磨牙,格啦格啦的聲音,聽得人心里發毛。
侍衛們不知道他弄什么鬼,如臨大敵地提高了警惕,團團守在雍正身邊。
隆科多冷笑:“別在這裝神弄鬼,除非閻王爺來帶人,否則你弄什么鬼來都不頂用。”
老黑卻像是根本沒聽見,甚至還打了好幾個哈欠,眼淚汪汪,仿佛是困得睜不開眼了。
池夏心里一咯噔,皺緊了眉。
這動靜,怎么像是那些犯了鴉片癮的人。
這兩年各地的海關和水師嚴打鴉片走私,即便是在沿海的福州、廣州,也是許久沒有發現過鴉片成癮的人了。
隆科多是沒親眼見過別人犯鴉片癮的,還以為他這是蔑視自己,“呵”了一聲,打算讓人“好好”招呼他。
老黑的手腳都被拷在架子上活動不了,這會兒卻控制不住地往回縮,喉間“嗬嗬”地粗喘著。
池夏更確定了幾分,和雍正對視了一眼,叫過一個侍衛吩咐了幾句。
侍衛應聲而去,不一會兒就捧著一個罐子回來了。
池夏讓人打開罐子取了小指蓋大的一點,放在托盤上送到老黑面前:“看你這模樣,抽大煙的時間不短了吧?”
“你、你是誰?你怎么知道?”老黑勉強擠出一絲清醒,看清托盤上的東西后,神情頓時變得貪婪,嘶聲嚎叫:“給我!你把大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