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鐺失去孩子的事,對斐瑾辭的影響其實也很大。
這些細微的變化,秦知意是看在眼里的。
她知道,這畢竟是兒子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她第一個孫子。
不知道該怎么勸阻的她,只能在生活以及飲食方面,多多照顧著他。
又到了一年的炎炎夏季,鈴鐺的身子已經好了很多。
這是再看到斐瑾辭,她總有一種渾身不適的感覺。
這是個曾經她愛過的男人,只可惜后來啊,她懷了他的孩子又失去了。
別人都以為她已經忘卻了,以為她已經走出來了,只有她知道她的心有多么痛。
每每太陽下山,她躺在床上的時候,都會把曾經做的小衣服都拿出來一遍一遍的撫摸,對著小衣服發呆說話。
連一旁的小丫鬟看到了也心如刀割。
“小姐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了吧,小殿下已經去了,娘娘只要照顧好身子,過些年小殿下還會回來的。”
鈴鐺聽了這話,也只是苦澀一笑,最后將視線落在小丫鬟身上。
“你以為過幾年回來的,真的還是他嗎?”
“這些都是拿來糊弄別人的事,尋個安慰罷了,讓別人知道我很正常。也是想讓太子殿下知道我有多么愛那個孩子。”
“可是到頭來呢,你看看太子殿下和皇后,他們早已經忘卻了他的存在,我的孩子啊,他就這么悄無聲息的沒了。”
她一邊說,一邊又哭又笑。
小丫鬟聽了這話,忙安慰她:“小姐不是這樣的,太子和皇后都很疼愛你,也很疼愛小殿下,是我們小殿下福薄……”
“夠了。我不想再聽到這樣的話了,什么叫他福薄?都是他們的胡言亂語!”
鈴鐺繼續咬著牙關道:“你沒有發現嗎?自從孩子失去之后,有幾個在為孩子心疼?行,就算是皇后和太子殿下也難受,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到底難受了多久?”
“加起來有十天那么久嗎?沒有,連七天都沒有。”
“你聽好了,失去孩子痛苦的永遠只有母親,至于其他的人,他們肯定還會想,大不了到時候再生一個。懷孕的痛苦,分娩的痛苦,喪子的痛苦,他們哪里能體會得到?”
說著說著,鈴鐺自己忍不住哭起來。
一旁的丫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只能用帶著哭腔的嗓音道:“小姐,小姐您別這樣,您這樣說,奴婢真的很害怕。”
鈴鐺不顧所有,繼續道:“我說,我就是要說。”
“要不了多久,他們都會忘記,也包括你會忘記。可內心有痛苦的永遠是我。”
她深深呼吸一口氣,然后閉上眼睛,將手中捧著的小人兒衣服貼在身上。
口中也喃喃道:“他怎么會忘記呢?也對他不用經歷生產的痛,不用經歷懷孕的苦,與他又有什么損失呢?”
“我若是生不了孩子,他還有阿秀,哈……”
她哭哭笑笑,整個人狀若瘋癲。
丫鬟看到這一幕,偷偷溜出去想喊皇后娘娘,卻被她喝止住。
“你去哪兒呢?給我站住。”
丫鬟趕緊跪在地上:“對不起小姐,我只是擔心你,所以想找太子殿下過來看看您……”
鈴鐺冷笑了一下:“不用去了,我好的很,我只是把心里話說出來了而已。”
“行了,你下去吧,我也該睡了。如果你膽敢把今天的事情透露出去半個字,我直接把你交給慎刑司,明白了嗎?”
丫鬟的身體已經抖如糠篩:“明、明白了。”
聽到丫鬟這么說,她總算安心睡下了。
那只睡到半夜就感覺床鋪身邊陷下去一點,再然后,一個身影偷偷摸摸鉆進了床上。
她原本大吃一驚,以為是什么人鉆進來,但聞到那股淡淡的且熟悉的清香,立馬反應過來。
“殿下?”
她又驚又喜,可還是難以忘記內心壓抑的痛苦。
只聽身后的人輕輕的哼了一聲,她的眼淚便止不住的從上往下劃。
隨后便感覺到身后的人伸出手將她攔腰抱住,接著那個聲音又在她耳畔柔聲道:“睡吧,想你一個人實在是孤單,便過來陪陪你。”:
是啊,她當然會孤單。
時常半夜驚醒,夢里都是小家伙啼哭的聲音。
他的聲音那么弱,那么小,一聲接一聲,可憐又無助。
“多謝殿下。”
她伸手將那雙放在他身上的大手抓住,淚水依舊無聲滑落。
身后的人像是感覺到什么似的,又沖著她輕聲道:“我家娘子已經16了吧,這些年就先養好身子。”
“麟兒不在的事,我也有責任。若是我那時能夠克制住自己,我們也不會失去我們的第一個孩子。”
她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甚至因為哭的太厲害,雙肩不停抖動。
“不怪你,都怪我……”
“若是我糊涂,不做那樣的糊涂事,也不會害了他。”
哭著哭著,她突然想起剛剛殿下說了什么,于是趕忙詢問:“殿下,你剛剛說什么?麟兒?”
斐瑾辭應了一聲,然后抓著她的手,用手指在她手上寫字。
“這個麟,麒麟的麟,他是我們的寶,是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那一個。”
鈴鐺一時間愣住了。
她以為他早就忘記了,她還以為只有他自己記住,余下的人只會忘記。
不等她開口,身后的人接著道:“之所以不敢提是害怕你傷心,可是這些日子我見你越發消沉,唯恐是因為孩子的事,你放心,我已經將他好好安葬在祖墳里,讓他在一個無憂無慮也沒有痛苦的世界好好生活下去。我不止一天跟老天爺祈禱,希望以后他還能回到我們身邊。”
“殿下……”
她無聲哭泣,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只能靜靜的看著他,感受著他身上的溫度,最后直接翻身將他身后的人緊緊抱住。
“殿下說的對,他以后肯定還會回來的。殿下,你名字還要早朝、上功課,早些休息吧,鈴鐺已經沒事了。”
聽到她這么說,斐瑾辭才總算松了一口氣。
拍拍懷里的人,又道了句:“嗯,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