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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復默認
作者:匆匆夫人
更新時間:23022513:11
喜寶打小就是個很會哄人的小姑娘。
她不會抱著僥幸心理,覺得一次報道就可以把張老板心里的疙瘩徹底消除。
她們這些女伶在行里生存下來本就不易,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得多。
當天她就買了個花籃,叫人送去了對面,專門給張老板。
這算是試探。
若是對方好好地收下了,就代表他愿意和解,不會再找她麻煩。
要是沒有收,那就麻煩些,人家要和她斗到底,她也只好迎難而上,斗到對方服氣為止了。
好在那天她下了戲,在對面戲院垃圾桶邊上守了好一陣子,不見人把花籃扔出來。
第二日她還收到了一個張老板訂的花籃。
這算是正式的握手言和了。
喜寶總算是放下了心。
在五豐茶樓唱戲的事兒,終于算是穩了。
以后她也能給喜聯社出一份力,也能叫梅子瀾輕松些了。
接下來的日子,她就要努力讓自己唱到最紅,不止在茶樓唱戲,將來還要唱到戲院去,唱到達官貴人的后院去,在政商文化界結實更多的朋友,用自己的方式向世人揭露宇文世科的丑惡嘴臉,為她全家報仇。
然而紅起來之后她才意識到,想要結實更多的上流朋友,并不是那么輕松的。
就比如,你要先有余力應對各種奇葩。
就比如今天喜寶剛回到石灰窯,就有人領著儀仗隊敲鑼打鼓地來了,指名道姓要見她,說是自己制了一塊牌匾,專程過來要送給她的。
“什么牌匾?”
喜寶頭回遇見這種架勢,心里還有些犯怵。
但她知道文人雅士或者那些附庸風雅之人,最喜歡給人獻字送匾。
梨園界的人也很喜歡收這些,掛在墻上撐顏面。
若真是戲迷抬舉她,專程送過來,她是得收下的。
“喜艷親王。”
如今戲班里有些錢了,角兒也多起來,蕭永華專門請了兩個丫鬟給他們打雜。
一個叫蓉雀,一個叫小丫。
這會兒說話的是小丫。
她一開口,喜寶還沒什么反應,譚小福先沖出去了。
“嘿!他還敢追到家里來?專程來找打的是吧?”
“快把他拉住。”
喜寶沒想起來是誰,攔著譚小福問道:“你這般激動作甚?你認識那人?”
“我認識他我早打他了!你不記得了?就是在報紙上登報,說要做你裙邊的蝴蝶,親嗅余香的那個雜碎!”
喜寶一聽是她,臉色順時僵住了。
原以為那人只是說說而已,怎么還真找家里來了?
可那人是個記者,若是得罪了狠了,難免在報紙上亂說,放譚小福出去打他,是萬萬不能的。
喜寶左思右想,只對小丫道:“你跟他們說我不在家,匾先留下,改日我再與他道謝。”
誰知道那個人等不及了,竟然已經領著人進到院子里來。
喜寶一聽,趕緊從后門溜了出去,臨走前還警告譚小福道:“你少惹事兒,別忘了你大小也是個角兒了。”
后面院子里的事兒,喜寶就不知道了,他們宅子跟后頭的宅子挨得近,出后門就只有一條一人通行的狹縫,稍微胖點的人都能擠在里頭出不來。
喜寶也沒打算走出去,就想在這兒聽會兒墻根兒,等小丫把那伙人哄走了,她好再回去。
結果才剛一把門關上,她就瞧見狹縫口有個人在那兒靠墻站著,嘴里還冒著煙氣兒。
“誰?誰在那里?”
喜寶功夫不錯,遇到壞人她是不怵的,而且她單瞧那人的黑影也覺得有些眼熟。
結果她走近一看,發現竟然是文中君。
就見他一口一口地抽著煙,面容憔悴,眼神渙散。
喜寶一下就多想了。
“你這兩天跑哪兒去了?怎么現在才回來?不是去追夢老板了?沒追到?”
她一著急就把文中君手里的煙槍給搶了下來,丟得遠遠的。
“多不容易才戒了的!如今又撿起來抽?別讓我瞧不起你!”
“你想多了,我抽點土煙也不行嗎?”
文中君說起話來都有氣無力的,好像好幾天沒吃飯似的。
喜寶這才又仔細看了一眼自己剛扔的煙袋鍋,好像就是夢老板的。
“對——對不住啊,師兄。實在是你剛剛的樣子,太容易叫人誤會了。”
喜寶一時窘迫,都不知道該怎么給文中君道歉了。
文中君卻一下子蹲了下去,滿眼絕望地說道:“她說她要成親了,和一個黃毛洋鬼子,兩個人一起去香島,再也不回來了。”
喜寶還記得當初夢老板在咖啡館里說的話,她說要找一個還不錯的男人,成一個普普通通的家,生幾個孩子,過普普通通的生活。
如今聽到她要成親了,她是該為她高興的。
但看到文中君的表情,她早先對此的猜測又得到了印證,她又有些為文中君難過。
于是她只好在文中君身邊蹲下,輕聲問他道:“你——喜歡她?”
文中君后仰著靠著墻壁,苦澀難耐。
“你是不是覺得她大我十幾歲,我又去做過相姑,我們之間的這種感情,看起來很好笑?”
喜寶當然沒有這種想法,她看過那么多戲文,更離奇更荒謬的情愛她都見識過,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是沒有那么容易說清楚的。
但文中君好像并不想聽她的回答。
他甚至自嘲道:“我也這么覺得。所以那會兒她問我要不要跟她走,我猶豫了。我配不上她啊,像我這樣的人,拿什么給她一個安穩的人生?”
他說完就埋頭哭了起來,哭得像個丟了糖果的孩子,仿佛這輩子再也不會幸福了。
喜寶看得心疼,男女之間的這種情愛真是磨人,如果可以,她一輩子都不想經歷這種事。
“可你們并不是永別啊。”
喜寶說著,看向文中君,文中君也抬起頭看他,她便扯唇笑道:“你走的時候不是說要給我當牛做馬嗎?我以后會很紅很紅的,你來做我的經理,到時候我們去香島唱戲,不就可以見到她了嗎?”
文中君眼中的淚花被月光映得晶瑩,露出些許不解。
“到那時候她都有家了,我又何必打擾?”
喜寶則看向星空,笑道:“她若幸福,你自然打擾不到她,她若不幸,你該帶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