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須臾,知州府內的動蕩便被平定。
一部分黑旗衛先肅清府內,沈辭隨后趕到,站在一片狼藉的庭院中環顧,見庭院里沒有沈湛的身影,懸著一顆心踏上臺階來到廳堂門前。
就見岳揚癱坐在椅子上,一人正在給他上著藥,而秦霄跪在地上向沈湛朝:“少主公,末將來遲,還請恕罪!”
沈湛渾身都是傷口,鮮血淋漓,但背影卻依舊身挺如松,沈辭眉頭緊鎖,不是滋味的喊道:“大哥!”
沈湛滯了滯,緩緩轉過身來,看見是沈辭,收斂了幾分身上的殺氣,語氣和緩道:“璟延,你怎么來了?”
沈辭不答,站在原地靜靜看著沈湛那一身的傷口。
這里是九死一生的戰場,世人都看見了寧北侯府的輝煌,世人都畏懼著寧北侯府的輝煌,可這一切的輝煌都是靠眼前這個男人打下來的。
沈辭覺得嗓子發干,一時難以出聲。
這時,幾個黑旗軍提著藏在屋內的人走了出來,沈辭一看,全是熟悉的面孔,且都是在那日孫家定親宴是見過的。
路徐安,顧萬礬,王家二房主君,還有在初到犯月時,老深宅宴上見過的知州府的幾位大人。
顧萬礬一見了沈湛,就開始掙扎著胡亂大喊:“沈小侯爺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顧家買官職的人不是我啊,我也真不知孫坤乾是前朝余孽啊,我冤枉啊!”
顧萬礬還想跪爬著去扯沈湛的衣擺,還沒碰到就被秦霄重重踹倒在地上,手中大刀直接壓在他脖子上,“老實點!”
本就精神緊繃了許久的顧萬礬,見到脖子上的長刀直接嚇昏厥過去,邊上余人瞧著不敢吱聲。
另一邊。
姍姍趕來的葉泠霧解轡下馬,拾階而上。
知州府的兩扇大門此刻已殘缺不堪,一具具鮮血淋漓的尸首橫七豎八的躺在庭院中,一張張猙獰血污的死人面孔訴說著方才怵目的屠殺。
葉泠霧不安地站在知州府門檻外,目光穿過人群,穿過庭院看去,就見一群人從廳堂出來,而在他們之間,只有一人完全吸引了葉泠霧的目光。
夜色模糊,他身上的青色衣袍已被不同人的鮮血染紅,涼風獵獵,卷起他滿身的深紅熾烈,仿佛布滿黃泉路上的彼岸花。
庭院很吵,葉泠霧耳邊嗡嗡作響,聽不見他們在說什么,他們的身影也將廳堂內的情形遮擋得一干二凈。
沈湛似乎察覺到有別人在看他,抬起眼眸朝府門看去,就見一襲紫色霓裳的少女,彷徨無措地站在殘缺的大門外。
昏暗的夜色,漫天的血腥將整個知州府嵌入詭譎,她不該出現在這里的。
四目相對,沈湛不著痕跡的將手中沾滿鮮血的長刀往身后藏了藏,不顧周圍的黑旗衛,邁開步子朝臺階下走去。
這一動,原本被沈湛高大身形擋著的廳堂大門,隨之落進了葉泠霧眼中。
廳堂正對著府門,廳堂上首的臺階下,孫坤乾被一刀射穿在臺階上,此刻的他蓬頭散發,衣衫破裂,坐在一灘血跡之中,不見往日的儒雅。
葉泠霧嚇得一個趔趄,差點癱倒在地,見沈湛朝府門而來,轉身提起裙擺奮力往回跑,仿佛后面有野獸在追趕。
沈湛腳下一頓,望著少女幾乎是倉皇而逃的背影,心好似被一刀割開,渾身的刀傷都沒有這一刀來得痛。
身側刮過一陣風,沈湛眼睜睜地看著紅衣少年乘風追了出去。
葉泠霧亂糟糟地跑到知州府外的高墻下,撐著白墻呼哧帶喘。
她其實不想跑的,可是雙腿完全不受控制,尤其是見到滿身是血,一身戾氣的沈湛朝她而來,心中猶如刀絞,心亂如麻,她不明白為何會這樣。
“葉泠霧!”——背后傳來熟悉的男聲。
葉泠霧回頭去看,只見沈辭追了過來,神色擔憂地握著她雙臂:“你怎么了,跑那么快是嚇到了?我就說讓你先回去,你這丫頭還不肯。”
耳邊的嘮叨拉回了葉泠霧的心猿意馬,她仰著脖子呆望著沈辭,下一秒,少年脫下身上的外衣罩在了葉泠霧身上。
這時,不遠處的知州府大門外傳來一記男人的哀嚎,葉泠霧慢了半拍的極目望去,只見沈湛站在臺階之上,面沉如水。
就在半分鐘前,幾個黑旗衛押著已是在嚇瘋邊緣的路徐安,幾位知州府大人和全嚇昏過去的顧萬礬等人出來。
“沈小侯爺饒命啊,我們之前不是故意倒戈的,還請沈小侯爺……”
眾目睽睽之下,路徐安話都沒說完,就被沈湛一腳踹飛了出去,幾套翻滾滾下階梯。
周圍的黑旗衛都感覺沈湛低氣壓,沉默著不敢說話。
與此同時,奉命處理完知州府后事的秦霄走了出來,抱拳道:“少主公,知州府已被肅清,接下來您有何吩咐?”
沈湛又掃了眼那邊高墻下的少年和少女,溫聲道:“集合整兵,兵分四路去邊塞四鎮。”
然而這時去,已遲。
禱圩鎮作為綾彌與昭國的分界線,雖一直有重兵守衛,但這么些年的太平足以讓人掉以輕心,當沈湛領著一百余黑旗衛趕到時,禱圩鎮已快失守。
鎮內火舌漫天。
綾彌對犯月之下的十二鎮早已是虎視眈眈,尤其是身處昭國邊塞的禱圩鎮,玉秋鎮,楠鎮,桉鎮,一旦四城被破,攻打犯月也會是勢如破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