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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聲隱約傳來,鉤子似的殘月掛在窗外,桌上的燭燈照著棋盤,光線清雅精致,棋盤撤下,酒樓小廝送來一壇子酒,一壺茶,還有茶果子。
風風水輪流轉,沈盼兒一落座就開始找麻煩,兀自斟著酒道:“王家哥哥怎么也在雪月沁園,我記得你這兩日可就是定親宴了呀。”
王序周端起酒杯的手一頓,曬然道:“你家哥哥相邀,我也不好推辭,所以就來了。”
“我二哥哥最不正經了,你跟他一道喝酒小心被帶壞了。”沈盼兒話音剛落,就收到沈辭的一記眼神殺。
王序周訕笑不語。
沈辭皺著眉,看向身側席位上的葉泠霧。
少女和擾人心弦的夢里,膚如凝脂,翠眉朱唇,端著茶碗淺酌的模樣也是勾人心弦。
許是目光太過灼熱,引來了少女的察覺,沈辭還未來得及收回視線,葉泠霧已偏頭看了過來,茫然道:“二公子在看什么?”
沈辭慌慌斂了斂不自然地神色,道:“沒什么,”默了片刻又道,“來了犯月你膽子更大了,敢跟沈盼兒一道來酒樓。”
“你不是也來了,怎就說我們。”葉泠霧郁悶。
“我來此是有正事,能跟你們一樣?”沈辭壓著嗓子,一臉正經。
“冠冕堂皇。”葉泠霧懶得和他扯,朝三人福身道,“明早還要給老太太請安呢,我就先回去了。”
正和王序周周旋的沈盼兒聞言一詫,道:“泠霧妹妹怎么就要走了,這酒你都還沒喝呢!反正你都要被罰,不能白來啊!”
“……”葉泠霧勉為其難地扯了個笑容,“不了,我還是想早些回府。”
沈辭身子一動,目送著葉泠霧推開房門離開,想要去送卻糾結著開不了口。
夜越深,雪月沁園越是熱鬧,葉泠霧行走在二樓走廊上,忽然瞧見對面廊上有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柳玉萍的弟弟柳玉憲。
他的身側站著個藏青色錦袍的中年人,葉泠霧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并不能確定,正要定神細看時,就見兩人很快就下了樓梯往***院去。
葉泠霧本不想去認證自己方才是否看走眼,可想到若是真的柳玉憲,那他莫名其妙出現在犯月也是件怪事。
壓不下好奇,葉泠霧還是跟了過去。
庭院中也有樂姬在露臺彈著小曲,底下還有不少吟詩作對,對酒當歌的客人。
越往庭院里面走,是一排排廂房,葉泠霧扭過拐角,廊上的燈籠不知是不是故意為之,黃中夾雜著紅,似明似暗,前方的路看著雖昏暗卻也多了幾分情調。
葉泠霧心生退意,可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黑暗中伸來的一只手拽進了假山中。
“救……”葉泠霧剛發出聲音就被捂住了嘴巴,并且捂住她嘴巴的那只手大的連她半張臉也一道捂住了。
“噓,是我啊表姑娘。”黑暗中那人出聲。
葉泠霧茫然眨了眨眼,待眼睛適應了黑暗才看清拽她的人居然是岳揚。
“唔唔唔。”你松開。
岳揚莫名聽懂,松開禁錮葉泠霧的那只手,眉頭緊鎖嘴角卻勾著笑容:“表姑娘,你怎么在這啊?”
葉泠霧冷不防被他這么沒頭沒腦的問,愣了半拍,才道:“這話明明是該問您,岳揚小將軍不在侯爺身邊,怎么來酒樓了?”
岳揚嘆了口氣,道:“此事說來復雜。”
葉泠霧心頭有種莫名不安,想到之前酒樓大堂見到的那個身影,立即附和道:“那就下回再談,再見了岳揚小將軍。”
“哎……”岳揚一個側身,高大的身軀就堵住假山出口,“你這人不按常理出牌,這時表姑娘不該說句‘長話短說,嗎?”
葉泠霧整個人被他罩在陰影下,無奈訕笑:“那岳揚小將軍長話短說吧。”
岳揚神色糾結。
將一個小姑娘牽扯進來確實不大妥,事后沈湛怪罪怕是又要一百軍棍,可要是不說的話,任由沈湛深陷溫柔鄉,只怕別說沈湛,等他有命回京城,嘉儀長公主也不會放過他。
岳揚就是一粗人,從小沒讀過書,能打仗卻沒深謀遠慮,眼前的少女在他看來主意多,至少那回樓船上她的膽子確實令他對外表“嬌弱”的少女刮目相看。
想了又想,岳揚才簡說起今晚的來龍去脈,當然,涉及重要敏感的事都被省略。
說罷,岳揚道:“反正你就按我我說的去做,我保證這件事完了,定有你的功勞!”
“……”葉泠霧呆滯。她又不是打仗的兵,功勞于她而言根本不重要。
岳揚瞧她不著急,道:“表姑娘別猶豫了,再猶豫下去少主公現在怕是得被孫家,顧家的那兩匹豺狼虎豹給吃了。”
到底是誰豺狼虎豹,寧北侯的名號威震四方,在當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敢吃他?
葉泠霧都快懷疑自己在做夢,還是個倒霉的夢,一個晚上碰到這么多事。
片刻,她梗著脖子道:“我一個弱女子,岳揚小將軍跟我說這些做什么,還有你的那個辦法,我實在不敢茍同。”
岳揚道:“這回不一樣,我與少主公是隱姓來犯月調查,若這次要自曝身份保全,犯月這水可就更深了。”
三言兩語,岳揚將此事后果列的明明白白,奈何葉泠霧油鹽不進,回道:“可這又關我什么事,侯爺想接近路家人,他們安排姑娘,侯爺……”葉泠霧抿抿唇,底氣不足的繼續道,“收下姑娘雖然對于侯爺的身份來說是吃虧,可這不也是為了朝廷。”
他不是柱國將軍嗎。
小小犧牲一夜,無傷大雅。
“……這世上男子三妻四妾,哪怕養個外室都是常有的。”葉泠霧低頭扭捏的把玩著衣袖,小聲補充一句。
“少主公那怎么能和那些人比!”岳揚厲聲道,“要是今晚少主公出事了,表姑娘覺得你還能獨善其身?”
葉泠霧抬頭瞪圓大眼,這人居然威脅她!
“我……我為何不能,又不是我讓你家少主公涉險的,關我何事。”葉泠霧聲音越來越小。
沈湛作為寧北侯,為國為民。
今晚對于男人來說不算犧牲的犧牲,對她而言,不過是閉眼享受就可以過去的事,可沈老太太要是知道她寶貝嫡重孫今晚的事,估計把這雪月沁園踏平都不解氣。
再者,現下她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要是真的決定不管不顧,岳揚要是出賣她,那她可就慘了。
算下來,葉泠霧還真覺著這件事她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