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過去,臨近月底,去犯月城祭祖之事也隨之提上日程。m.yiwuwenxue
清早,靜和堂正屋內已是茶香四溢。
沈老太太端坐在堂下,臉上凈是沉悶地捻著佛珠,桌邊的茶是一口沒喝。
秦明玉和趙氏對坐著,一人捧著碗茶喝的正香,之后就是臉色同樣沉悶的沈家小輩。
說起來打從沈太侯爺那輩就上人搬遷到了京城,沈家從沈老侯爺那輩就沒回過犯月城,更不論這些小輩了。
且犯月城距離京城千里之遠,舟車勞頓要小半月才能趕到,這種苦差事落到頭上,誰高興的起來?
所以秦明玉和趙氏今日一來就找了托詞,說過幾日就是順昌王妃生辰宴,宮里的人也會來出席,寧北侯府不好不去,理由找的極其充分,沒有絲毫破綻。
“此行去犯月城,長公主和二媳操勞頗多,瞧著擬好要送去各家的這些禮單和禮品有條不紊的,我也不用過目了,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這些禮物雖好但也切莫太過貴重,不能讓旁人覺著是在彰顯。”
沈老太太憋了半天多說怎么些話,端著茶碗輕輕撥動茶葉喝上一口。
看似不挑其實也在挑。
從小深宮長大,秦明玉素來鋪張慣了,知道沈老太太的話是在跟她說,遂笑道:“母親說的極是,只是幾十年未曾書信來往,突然回去一趟兒媳也不知該備些什么,禮單上雖是有些貴重之物,到了犯月后總歸是要求人照顧打點的,送銀子未免太俗。”
沈老太太道:“去犯月后是要求人照顧打點,但也不能全靠著外人,你瞧瞧你們身邊的兒女,也是該到了能擔事的年紀了。”
這屋子里只有二房的兒女,趙氏就算想沉默都不行,回道:“是啊,一晃眼孩子們都長大了,這次去犯月城正好讓他們跟著,一是父母不在旁磨練自身能力,不能左右逢源也好過事事依賴,二是回祖屋看看多些感悟。”
沈盼兒急急道:“我在京城也可以磨練,母親大可不必送我去那么遠的地方吧,這一去起碼好幾月呢,您也舍得您的寶貝閨女。”
趙氏睨了眼她,責備的語氣一如往前的溫柔:“你哥哥和妹妹都要去,就連泠兒和蘭姝也去,偏你怨氣滿腹的。你啊一路上少給你祖母惹事,聽到沒有?”
沈盼兒苦著臉,小聲怨怨:“大家都去,怎么不見大哥哥去,薄此厚彼。”
“這個時候你倒還記得你大哥哥,”沈老太太聞言道,“平日里他多忙碌你不知道?為了寧北侯府他這些年不知道承受多少。”
屋內寧靜。
沈老太太掃了掃座下的小輩,尤其是沈辭,說道:“你們祖父和我是從小地方發跡,經歷了多少次生死才換來封侯榮耀,你們能有今日的錦衣玉食,那是祖上庇佑,先帝賞識而來。早些年讓你們讀書習武,你們嫌我啰嗦,現在讓你們回趟祖屋也能跟我推三阻四。”
座下眾人面面相覷。
挺好,每個人都被無形到一耳光,這下就沒有薄此厚彼,厚此薄彼。
但總有人臉皮厚,充耳未聞。
葉泠霧看著席末的沈辭,心中不禁佩服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沈老太太這番話明里暗里都在點他,偏偏他還能無動于衷,難怪沈老太太上會私底下同宣嬤嬤罵他,將他比作茅廁里的石頭。
沈老太太看著沈辭漫不經心的模樣就來氣,正欲開口,就見趙氏頷首道:“母親教訓的是,其實都怪我這做母親的不好,從小由著他們瘋長,身為侯府子女理當是要比尋常人家孩兒更懂事些的,父親曾說大家族里個人的榮辱關系著家族的榮耀,他們自小長在溫室不明白,此次遠行能有所悟倒也不負恩澤。”
沈老太太面色稍霽,緩了一緩,接著道:“我到了不是問你的責,畢竟月兒這孩子你還是教的挺好的,昨日魏夫子給我來信,對月兒頗是贊賞,昨日月兒聽說要去犯月城,還特地差人去戶部找來了去犯月的地形圖。”
沈月兒靦腆一笑:“多些祖母夸贊。”
沈盼兒剜了眼她,道:“不過是找來地形圖罷了,路上自有馬夫記著這些東西,也不用四妹妹專門跑那一趟。”
趙氏淡淡道:“話你倒是會說,事不見你做一件,你那不得理也不饒人的性子什么時候能改改?”
“……”沈盼兒忿忿閉上嘴。
沈老太太蹙眉道:“她這個性子還不是你慣的,現在再糾正未免太遲了。我聽說這幾日崇文與犯月上任來的顧家來往密切,約著喝了好幾回酒,他從小身子不好你不知道勸勸他少喝些?”
雖是讓趙氏勸沈崇文少喝酒,實際上是在他少來往,犯月城上任升職來的幾家里就數顧家爭議最大。
說顧家祖上一直從商,又說顧家在犯月從未有過出色的表現,本來升職是好事,結果因為顧家,王家趙家都被潑上了“有內幕”的臟水。
趙氏遵從道:“是母親,我回去就同二爺好好說道這件事。”
沈老太太點了點頭,緩緩靠在軟榻的靠背上,微闔眼睛,看似有些累。
大家也都識趣,齊齊站起身子施了辭禮便退下了。
夜色沉沉,靜和堂除了有三兩個女使在忙活著修剪著花枝外,其他人倒樂得悠閑。
探春午聊地坐在廊下擺弄著花瓶,院口突然傳來幾個小女使的驚呼,她抬眸見輕菊扶著姜蘭姝從院外走來,院里幾個見著的小女使連忙上去幫扶。
“喲,蘭姝姑娘這是怎么了,天還沒下雨呢就摔著了?”
輕菊蔑了探春一眼,沒說話。
姜蘭姝唇色慘淡,扯著嘴角道:“方才路過梅園,不小心扭傷了腳,麻煩探春姐姐替我去拿瓶治扭傷的藥膏吧。”
探春瞧著姜蘭姝的模樣倒是真的疼,心不甘情不愿去偏屋拿藥了。
很快,姜蘭姝受傷的消息便傳開了。
屋角檀木幾上擺著一盞麒麟銅爐,吞吐出圈圈云霧,只穿著里衣的葉泠霧坐在花窗下靜靜看著書。
忽而,門吱呀一響,絨秀推門走了進來。
“姑娘怎么還不睡呢,明日一早就要啟程了,可熬不得夜。”
葉泠霧輕輕放下書,回道:“馬上就睡。剛剛院子里出什么事了,怎么有點吵鬧。”
絨秀整理著床榻,看似不經心的回道:“蘭姝姑娘不小心在梅園扭傷腳,輕菊扶她回來時有些狼狽,小女使們不穩重嚇到了。”
葉泠霧道:“蘭姝姐姐傷了腳,明日還能去犯月城?”
“這一路基本都在馬車上又不用走路,若是真想去扭傷算得了什么?不過犯月也無她的至親了,她去不過是徒增傷感。看蘭姝姑娘這陣仗,想來這傷不簡單。”
葉泠霧道:“她母家不是犯月姜氏嗎,怎說沒有至親?”
絨秀道:“蘭姝姑娘是二房小妾生的,那小妾死得早,蘭姝姑娘也就過繼給了二房大娘子越氏,奈何二房大娘子自姜家二爺病逝之后身子一直不好,沈老太太接蘭姝姑娘到身邊養著,既是可憐她,也是因為越氏自顧不暇,實在沒那個精力教養。”
葉泠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想來沈老太太接她到身邊養著,也是可憐她吧,聽起來她和姜蘭姝還真是同病相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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