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上,一行人浩浩湯湯的朝貨艙走去。
樊坤帶了不少身強體壯的小廝,樓太傅疑惑卻也沒說什么,注意力基本都在身后的蔣舟身上,此人凜凜的身姿令他心頭仿佛有顆大石壓著,喘氣都是小心翼翼。
走在最末的葉泠霧總想著找個機會溜走,可不知是不是蔣舟故意使然,他帶來的兩個人一直緊盯著自己,簡直插翅難逃。
轉過拐角,眾人就見一名小廝亂七八糟地癱坐在貨艙前,頭上的帽子都是歪的。
“那人是怎么了?”還處于狀況外的樓太傅,一臉疑惑地指著侍衛問道。
葉泠霧垂首不語。
樊坤衣袖下的手漸漸握成拳,嗓音幾乎是從牙齒里廝磨出來:“太傅大人,有些事您還真不該摻和進來。
“太傅可是朝廷命官,遇到這種事自然要關心一二吧,對吧太傅大人?”蔣舟順口調侃,似笑非笑。
樓太傅聞言頓了頓,還沒搞清楚“這種事”是什么事,就回道:“左監說的沒錯,這種事我自然是要過問一二。”
樊坤臉黑到底。
與此同時,頭頂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
“什么情況?”樓太傅茫然抬頭。
對于這傻子,樊坤早已用盡耐心,他面無表情地轉動著手上的戒指,說道:“沒什么,就是我的人見幾位出來,就不想再讓幾位回去了。”
“樊老爺此話……是何意?”樓太傅顫顫巍巍,心中已開始不安。
“太傅大人還不清楚嗎?”蔣舟面具下的嘴角勾了勾道,“樊老爺這是要殺人滅口了啊。”
“你你……你說什么?!”樓太傅瞠目結舌。
樊坤冷笑一聲,道:“你倒是聰明啊,只是人太過聰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說罷,他緩緩抬起一只手,隨即又落下。
似在發號施令。
背后傳來錚錚錚的拔劍聲,樓太傅轉過身,只見身后十幾名船家侍衛紛紛亮出腰間佩刀。
前方樓梯也跑下十幾名帶刀壯漢。
他就算再傻,此時也反應過來“殺人滅口”不是假話。
“你……我可是太子太傅,你豈敢……”樓太傅嚇得腿軟,話都說不利索。
樊坤就像聽笑話般瘋笑道:“豈敢?我既敢在刀尖上行走,有何不敢!告訴你們,我樊坤今日就算是栽了,你們也得給我賠命!”
周圍的腳步聲猶如敲響戰爭的雷鼓,將樓船的氣氛點燃。
“岳楊,都給我拿下。”蔣舟似在發布命令,語氣冰冷得像是滲出絲絲寒氣,眼神尖利,看被小廝護在身后的樊坤,更是像在看死物。
十幾名小廝舉刀朝蔣舟襲去。
走廊瞬間混亂起來。
樓太傅嚇得縮在地上,在旁的葉泠霧作勢拉他離開,一把白刀迎面劈來!
二人瞳孔一縮,白刀卻在距離葉泠霧不到十厘米的距離飛了出去。
再看,一個身著黑衣的男人從上層甲板翻下,袖中飛出的飛鏢擊開了朝二人劈去的白刀。
他似乎是剛解決完上面的人,執劍的手上染了幾塊血跡,臉上的殺氣也未散,朝兩人吼道:“別擋著,一邊去!”
那人是個狠人,一套功夫下來,那些拿刀的壯漢不僅人沒了,刀也折了。
蔣舟更不用說了,輕功如飛燕,空手接刃,以一抵十不在話下。
那邊,樊坤見蔣舟不好對付,準備偷偷摸摸溜走,可還沒跨出一步,就被葉泠霧攔住了去路。
“樊老爺,您想去哪?”
“死丫頭給我讓開!”
“我……我不讓。”葉泠霧壯起膽子。
樊坤心生恨意,幾十年來走刀山闖火海,他都沒怕過,如今卻要敗在一個小姑娘手里,怎么可能氣得過!
他亮出藏在衣袖下的匕首,“死丫頭,敢壞我好事。”
葉泠霧沒料到樊坤居然還有這手,眼看著匕首朝她眼睛刺來,根本來不及反應。
千鈞一發之際,一只胳膊橫來,耳邊隨即傳來一記悶哼。
葉泠霧怔了怔,揚首看去,正好對上一雙晦暗不明的黑眸,目光往下移去,蔣舟擋住她面前的手臂硬生生被匕首劃了好大一個口子。
鮮血登時把他的衣袖浸透。
葉泠霧耳朵里頓時嗡嗡直響,就在這時,樊坤直接被踢飛了出去!口噴鮮血,只能躺在地上勉強掙扎。
拿下樊坤,前赴后繼來的小廝們頓時沒了動作。
縮在角落的樓太傅見局勢被控制下來,少頃才緩過神,理了理衣裳,端著身子站出來道:“左監大人功夫不俗,沒想到這么多人都不是你的對手啊。”
說罷,他抬腳朝地上的樊坤踹了過去,“好你個樊坤,我看樊家家大業大敬你幾分,你卻想拿我的命!我乃太子太傅,豈是那種稀罕破人參的無恥之徒!”
葉泠霧眼簾漸漸低垂,靜默無語。
到現在為止,樓太傅還云里霧里。
再看蔣舟,相比之下年紀雖不大,但在方才的混亂絲毫沒有自亂陣腳。
那名叫岳楊的黑衣男人收拾完甲板上的余孽,再回來時,手上拿著一串叮當作響的鑰匙,身后也多了搬著四個大木箱的粗衣小廝。
岳楊將鑰匙雙手奉上,退至蔣舟身后,那四個木箱也并列放在甲板上。
蔣舟往木箱上一坐,漫不經心地玩弄起手上的鑰匙,目光卻一直冷盯著地上的樊坤,道:“樊老爺不跟我好好講講這木箱里的東西?”
一旁的樓太傅偷撇了幾眼木箱,大抵猜出木箱里的不是人參,而蔣舟出現在樓船也不是巧合。
他低頭對葉泠霧說道:“這木箱里是什么?”
葉泠霧茫然抬眸:“太傅大人怎么會問我?我可不知道木箱里是何物。”
樓太傅一噎,疑道:“你不是廷尉府安排的人?”
葉泠霧失笑道:“我一個小女子,怎會是廷尉府的人,太傅大人莫要抬舉我了。”
“你不知道?”蔣舟聞言看了過去,上下打量了葉泠霧一番,目光干凈利落,帶著對犯人才有的審視。
葉泠霧犯虛,回道:“我……我當然不知道。”
“撒謊。”蔣舟的語氣冷下。
葉泠霧心頭不由得怵了怵,說道:“請大人明察,昨晚……昨晚我不是故意聽你們談話的。哪怕偷聽是罪,可我不也是幫您解了困境嗎?這……算是戴罪立功吧,太傅大人您說呢?”
葉泠霧扯了扯樓太傅的衣袖,滿是祈求的望著他,說起來兩人站在一起確實有父女的模樣。
樓太傅愣了愣,走出來說道:“是啊,這小姑娘雖說不小心聽了左監你的談話,但好在她機靈,無意中也是幫了廷尉府,功過相抵,左監也就別為難小姑娘了。”
蔣舟漠然。
少頃,地上的樊坤捂著胸口坐起身,冷笑道:“你們別得意,就算拿下我又如何,咱們就看看誰笑到最后。”
蔣舟充耳未聞,修長的手指在木箱上輕輕敲了敲,過了半晌才道:“蠢貨,你覺得與敵國在福壽關私通,朝廷一點也不知?”
樊坤臉上一慌,“你怎么知道……”他突然想到什么,轉了臉色,“哼,你們別想套我話!”
“套你的話?”蔣舟笑了笑,單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張硬朗精致的臉,黑眸沉寂,宛若深不見底的潭水,眉目間盡是清冷。
他忽然變得和之前的“蔣舟”不一樣了。
雖然依舊是溫和的模樣,但這份溫和里多出了幾分鋒芒,和讓人窒息的壓迫。
“你在福壽關的人今早便被黑旗軍拿下了,你覺得你這幕后主使還有生路?”他冰冷的聲音宛如取人性命的閻羅。
黑旗軍是當朝寧北侯手下的天下第一兵,在動蕩不斷的開國年間,鎮邊疆除奸惡,在當朝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樊坤渾身顫了顫,大張著嘴巴發不出聲。樓太傅亦是大驚,須臾頓然大悟,怪不得此人眼熟,他忙躬身拱手道:“在下眼拙,才知是寧北侯府沈小侯爺!”
寧北侯?
寧北侯府!!
他就是沈老太太的嫡重孫!!!
葉泠霧轉動僵硬地脖子朝他看去,瞳孔仿佛地震般一縮,他居然和夢里那個身披戰甲的男子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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