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這么多部族首領的表態，讓其他部族之人感覺更是驚訝。
這些部族……竟真的這么相信一個漢民小子？
接著，才有一名老者模樣的蠻人對著高云嶺道，“高精夫，既然約了我等到此，還是商量正事要緊。”
高云嶺哼了一聲，隨即對著黃月英彎腰，十分恭敬得道，“先生……不必再與他們計較了，他們只是性子直了些，卻也是真心為部族考慮的。”
“還請先生寬恕他們這次過錯。”陳玉沅隨后也轉身朝著黃月英請求起來。
“請先生……寬恕。”相洪升、沙文野還有柯葉等一批小部族首領也齊聲的道。
黃月英嘆氣，“都請入座吧。”
于是，方才站起身的人又重新坐了回去，雙方的武器也重新入鞘。
她不想挑矛盾，實在是，人家看她的年紀就會對她不滿。
她不主動說，待會兒肯定會有人問，你小子，毛都沒長齊吧？怎么負責這種大事之類的。
她主動說了，對方還可以在刀兵以及陳、高這幾個部族的壓力下，認真的聽一聽。
“鹽，方才諸位也嘗了，確確實實是用諸位身后的毒石之中提煉出來的。”黃月英朗聲道，“這種鹽，即便在漢人之中，也是極為貴重的。”
方才說話的老者摸著胡子點點頭，“的確如這位……小先生所言，這般的鹽，是極為貴重。”
“可再貴重，也是給人吃的。”黃月英繼續笑著。
贊同的人，便紛紛點頭。
態度不好的，只是一言不吭。
“這大山之中，生活艱辛，充滿危險，”黃月英感嘆著，眼神一一從這些人身上滑過，誠懇的道，
“糧食無法量產，衣物有時也不能蔽體，
到處都是毒蟲蛇蟻，
生病了……醫治艱難，
婦人生子，更是兇險，
而孩童出生，能安全長大的，十之三四，
即便長大了，甚至還要葬身兇獸口中，
先前，還有人來到這大山之中挑事，以至于損失了不少人，得不償失。”
各族首領眼神都是沉了沉。
他們生活艱難，這是必然的事兒。
可眼前這不過十四歲的娃娃，卻能一一道出……就差直接說，你們實在太差了，太落后了這種話罷了。
只是，這娃娃的語氣，也并非嘲諷與奚落，甚至，似乎還帶上了一些同情。
見眾人沒有人反駁，黃月英便繼續說著，
“你們之中，也有人想要下山，
與我們漢人一般，男耕女織，不必面對如此危險的環境。
或許有很多人想要好好的活下去，
可為了活著，卻不得不拿起簡陋的武器，
與天爭，與地爭，與人爭。”
陳玉沅感受著先生的語氣，隨即恭敬的彎腰，“請先生教我等！”
“請先生教我！”
“請先生教我！”
本就對黃月英表示臣服的部族之人，紛紛開口。
他們經歷過和漢人的戰爭，知道眼前這位小先生年紀雖然小，卻是一個十足十的智者，而且……他們是看著這些毒石被加工成鹽的。
他們此次為何與漢人打仗？
布稅只是表象。
真正原因，其實是他們實在生活不下去了。
如果不打，他們就要亡了。
“在我生活的莊子上。”黃月英嘆氣，“今歲，做到了一年兩季莊稼，冬天種下小麥，來年四五月收割，而后再種稻谷，九十月份收割……”
“一年兩季？”
“怎么可能！”
一些能比較快理解漢語的蠻族首領，驚訝無比。
“然后莊上的百姓還能去作坊打工，換些辛苦錢，至少能吃飽飯。
待得制鹽作坊造成，做工者也會有工錢。
帶作坊制成，吾意欲在山下開建互市，與山中各族進行物資交換。
糧食、布匹、藥材，乃至其他生活器具，都在交換之列。”
“互市？”聽得黃月英說可以跟他們交換物資，之前不信的那些蠻人，眼神也有了動容。
實際上，如果這次高云嶺這群人行動成功的話，其他部族……也已經準備要下山了。
結果……突然得到奏報，便是高氏與陳氏聯合，都敗了……
那漢人得多少兵馬啊？
這兩大部族敗了也就敗了，還邀請他們到了這里，說漢人欲為他們制鹽，結果看到這么個沒成年的娃娃……
一個個氣得不行。
到了現在，聽了對方那些話，之前的氣，其實已經完全消了。
這個娃娃，是漢人的大官，說的話雖然難聽些，但卻沒有嘲諷與奚落。
黃月英見到其他部族首領們的反應，繼續道，
“今天子垂憐，不欲擅起刀兵，諸位即便是蠻族，亦為我大漢治下之民。
此前隨意加賦稅的那幾個縣城的負責人，已經被處理了，相信諸位也都知道了此事。
是以，各位應當能看到我方之誠意。”
“先生說的是，誠意……我們的確看到了。”老者也是贊同這番話的。
對方僅僅是帶了幾千兵卒上的山，雖然戒備森嚴，但這誠意……其實更為巨大，他們覃氏……族內用鹽更是不足。
“嗯。”黃月英看了看說話的老者，對方在蠻人部族之中，似乎還是挺受尊敬的，“敢問老先生名諱？”
“老朽覃氏，覃滇。”老者笑著，心里直直感嘆，后生可畏。
漢人之中，總是能冒出一些特別耀眼的存在啊。
可他們蠻族呢……
“原是覃老。”黃月英也笑，“有禮。”
覃氏，蠻山之中最大的部族，也難怪其他人都愿意聽這人的話了。
再加上這人看著年紀就大了許多，已經是經歷了不少事兒了，難怪覃氏沒有下山啊。
“有禮了。”
黃月英點頭，而后進入主題，道，“制鹽之事，吾欲與諸位各部合作。”
“如何合作？”
“制鹽之法，是在下傳授的，如今陳氏、高氏、相溪部等都有不少人會了。”黃月英也不藏私，“但這不夠，蠻族的生產方式落后，交通不便，即便制了鹽，產量只怕也不高。”
蠻人們：……雖然很有道理，但是你說的有些直接，略扎心。
“是以，吾欲于蠻山下，臨近水邊建一制鹽作坊，如此一來，數道工序便能省力不少。”
“那如何保證我們不與山下的人起沖突？”
“會專門劃出一塊地方來，而制鹽作坊不遠處，便會是互市所在，屆時有專職人員管理。”
“那么，鹽利如何分配？”覃滇問了重點。
能制鹽，就一定能保證各族的用度。
可在那之外的利益呢……
該怎么分配？
不僅是漢、蠻如何分配，更是他們這各大部族如何分配。
“我方才說了，諸位亦為漢民，漢律不禁百姓自行制鹽、售鹽。”黃月英笑笑，“是以，只是會征一些鹽稅罷了。”
“當然，這制鹽之術是在下的，在下要個二成利益，不過分吧？”
覃滇點頭，心中一喜，如果是這樣，他們蠻族便可占得八成，“理當如此。”
“而劉荊州為天子牧守荊州，武陵郡亦為荊州之地，其中分出一成利于劉荊州，不過分吧？”
覃滇驚訝。
眾人也驚。
“小先生是說，其中一成利益分給劉荊州？”陳玉沅問道。
“這……”饒是高云嶺，也愣了。
蠻族眾人沒有想過，他們有一天，會和劉表搭伙做生意啊。
這不就意味著……在荊州地界，他們可以沒那么顧忌了？
若真如此，這生意……做得！
第二章。
如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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