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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開了個滋補調養的方子,太后娘娘按時服用,這個冬天可以過的舒坦些。”說著她見謝霜歌的臉色還是很不好,難得的勸慰道:“公主其實不用過于擔憂,人有生老病死,這是常態,太后娘娘已經算是高壽了,活太長,對她來說未必是好事。”
謝霜歌不解:“為何?”
辛無聲音一如既往的淡漠,謝霜歌受到感染也跟著冷靜下來。
“年紀大了,年輕時留下的病根只會越來越嚴重,身子各方面都會一日不如日,風吹日曬都可能擊垮她,常年與藥為伴,衣食住行都要小心謹慎,對她來說何嘗不是另一種折磨?”
辛無想起見到的太后,頓了下說:“尤其太后娘娘這種豁達堅毅的人,生死對她來說并不多么重要,死了反而是另一種自由的解脫,如今她堅持著,不過是心有牽掛。”
這個牽掛是什么,辛無沒說,但他們都心知肚明。
謝霜歌眼眶里的眼淚倏地落了下來,楚無恨抬手接住,手在她的后頸輕輕的撫了撫,“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辛無躬身退出去,把門帶上。
謝霜歌仿佛一瞬間泄了氣,轉頭靠在了楚無恨沒受傷的那邊肩膀上,“楚無恨……”
“嗯,臣在。”
楚無恨溫柔的替她擦眼淚,粗糲的指腹在她的眼尾劃過,留下了一點紅色的痕跡,他不由得一頓,太后娘娘的話確實很對,嘉寧嬌氣,不僅脾氣嬌,皮膚也嬌。
謝霜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吸了吸鼻子,她有很多話想說,卻又說不出來,不知道怎么說,只是心里堵得慌。
“算了,沒什么,不管皇祖母還能活多久,我能做的,也只有照顧好自己,不讓她擔心。”
謝霜歌直起身子擦擦臉,深呼吸,平復了下情緒,主動轉移了話題,“對了,我還沒問你那邊的情況呢,真的有官員是南疆的細作嗎?”
“嗯,抓到了幾個人,官位都不是很高,但所處的位置都比較關鍵,進一步就能夠到六部樞紐了,幸虧發現的還不算晚,及時把他們撤掉,清查一遍,彌補上窟窿就好了。”
謝霜歌皺眉,“這些南疆人真是可怕,竟然真的滲透進了大燕的朝堂,他們到底想做什么?占領大燕嗎?可他們地方不大,人又少,如何與大燕抗衡?”
楚無恨心倏地一跳,腦中閃過了什么。
謝霜歌沒注意,又想到了梅貴妃,“說起來,梅貴妃說王英不是一直跟著她的,怎么會呢?從我記事起王英就已經是梅貴妃的心腹了啊,難道之前還換過人?”
楚無恨一怔,“這件事臣會徹查,折騰一上午公主也累了,回去小憩片刻如何?”
謝霜歌確實也覺得有點累了,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她現在腦子昏昏沉沉的。
“好,我回去歇一會兒,你也別太累了,還得按時換藥,晚些時候我會來檢查的。”
謝霜歌瞇眼警告他。
楚無恨寵溺的笑,“好。”
梅貴妃被凝露和凝煙扶回了飛鸞宮,歪在榻上疲倦的按了按眉心。
“娘娘頭疼嗎?奴婢幫您按按?”凝露小步上前,剛伸出手梅貴妃就拂開了,冷淡道:“不用,你們都下去,沒有本宮的允許誰都不準進來。”
凝煙痛快的退出去,凝露遲疑著看了衛九淵一眼,衛九淵察覺到,轉頭看過來,凝露受驚似的低下頭,連忙走了。
衛九淵瞇了瞇眸子,沒說什么,身畔卻傳來一聲似有若無的輕笑。
他敏感的看過去,衛九婷坐到了榻邊,輕聲道:“母妃可是還在為王英的事煩心?”
梅貴妃緩緩睜開眼,神色厭倦,“培養一個得手的心腹,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如今王英沒了,不就相當于斷了本宮一臂?本宮如何能開心的起來?”
衛九淵按捺下自己心里的不快,在另一邊的凳子上坐下,“自斷一臂若能自保也未嘗不可。”
“唉……”梅貴妃嘆息一聲,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平靜許多,“這次的事倒是讓本宮看開了。”
衛九婷與衛九淵對視一眼,隱隱有了預感。
下一刻果然聽梅貴妃說:“陛下到底是靠不住的,還沒怎么樣他就已經開始懷疑本宮了,若是真的被查到什么,本宮難逃一死。”
她握住衛九婷的手看向衛九淵,“婷兒,淵兒,你們不要怪娘心狠手辣,欲成大事,就不能被男女之情絆住腳。”
衛九婷眸光微閃,“母妃打算怎么做?”
“本宮與陛下之間終歸只能有一個贏家,本宮謀劃多年,輸不起,只能讓陛下退位讓賢了。”
梅貴妃握著衛九婷的手用了點力氣,捏的衛九婷有點痛,但她面不改色,甚至微微笑了起來,“母妃想先下手為強嗎?”
梅貴妃眸光如炬,“你會覺得母妃太狠嗎?”
衛九婷輕聲道:“怎么會呢?母妃想做什么放手去做便是。”
“好孩子,你果然是本宮的女兒。”
梅貴妃贊賞的摸了摸她的臉,轉頭對衛九淵道:“退無可退不如放手一搏,你去聯系南疆的人,給那人送信,讓他做好準備,隨時待命。”
衛九淵起身拱手:“是。”
“南疆新王繼位之日,便是我們反擊之時。”
秋夜寂靜幽冷,打更的聲音都帶著幾分寒意。
皇帝一個人躺在寢宮里,輾轉難眠,時不時發出一聲嘆息。
鐘前在外面聽了一會兒,輕手輕腳的走進來,隔著床帳低聲問:“陛下可是睡不著?奴才給您把安神香點上吧?”
皇帝翻過身,沉默片刻聲音低啞道:“好。”
鐘前便去取了安神香點燃放進香爐里,輕煙裊裊,升騰又散開。
皇帝聞著安神香的味道,身子漸漸放松下來,沒多久就陷入了沉睡。
鐘前見皇帝睡著了,欣慰的退出去。
然而這一夜,還有無數人輾轉難眠。
衛九淵披著衣服站在桌案后,提筆飛快的紙上寫字,下屬跪在地上匯報,“……已經送進去了,分量很少,盧神醫說御醫來也看不出任何問題,請主子放心。”
衛九淵抿著唇,最后重重落下一筆,肅殺道:“好,回去告訴他,事成之后本宮不會虧待他的。”
“這些,拿去燒了。”他扔開筆,一拂袖大步而去。
暗衛從地上起來,走到桌案前收攏他留下的紙,卻見上面寫滿了大大小小的“殺”字。
字跡由小到大,由淺到深,由輕到重,最后幾個字幾乎力透紙背,再重一點紙都要被扎穿,殺氣撲面而來。
暗衛心一凜,不敢再看,抓起紙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