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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深深的看了眼劉一同和剩下的兩個人,沉默片刻后握緊了賀朝明的手,緩緩站直身子,情緒已然恢復如常,或者說已經被壓到了心底,面上他仍然是那個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
他略一頷首,沉聲道:“審,弄清楚來龍去脈后——凌遲處死。”
“凌遲”兩個字擲地有聲,砸的對面的幾人天旋地轉。
連一向心狠手辣的賀朝明都愣了愣,看著皇帝逐漸遠去的背影,腳底生寒。
當今陛下向來是以仁慈寬厚的面貌示人,人人都道他是難得一遇的仁君,就連處理罪大惡極之人,最嚴重也不過抄家滅族,當年私通宮妃的林御醫,按律當處以極刑,陛下也只是下令斬首。
如今卻要把這幾人凌遲,可見是真的被觸到了逆鱗。
帝王一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不是說說而已。
眼下,似乎已經有了預兆。
賀朝明憐憫的看了眼面如土色的幾人,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要變天了啊。
屋內的幾人聽完久久無言,最先打破沉寂的還是謝霜歌。
她難以置信的看向辛止,“舅舅真的下令凌遲他們?”
辛止頷首,皺眉道:“屬下也覺得這不太像陛下的作風,但賀朝明那人從不撒謊,何況誰敢假傳圣旨?這謊撒的也沒必要啊。”
“這倒也是……”謝霜歌垂下頭,忍不住又舉起了手。
楚無恨正想開口,見狀一把抓住了謝霜歌的指尖。
謝霜歌抬眸瞪著他,語氣不善:“做什么?”
楚無恨沒有回答,轉頭對辛行道:“去讓人取碟蜜餞來,要甜一點的。”
辛行看了謝霜歌一眼,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是。”
辛止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一頭霧水。
很快辛行就端著一小瓷碟的蜜餞進來了。
楚無恨捏了一顆,喂到了謝霜歌的唇邊,“咬這個。”
謝霜歌:“……”
這人還記得她咬手指的事啊。
她啟唇想說什么,楚無恨眼疾手快的把蜜餞送了進去,然后又拿了一顆自己吃了,不知道是不是謝霜歌多心了,她總覺得楚無恨的指尖好像在她的唇上按了一下。
現在那根手指落在了楚無恨的唇上……
之前她都沒仔細看,今天才發現楚無恨的唇形很好看,不薄不厚,因在病中,顏色偏淡,還有些干,但就是吸引著她移不開視線。
或許是她視線逗留太久,楚無恨疑惑的看了過來。
接觸到他探究的視線,謝霜歌臉一紅,立刻移開了眼,“說到哪兒了?”
辛止道:“陛下下令凌遲那幾人。”
“對,我覺得舅舅此舉肯定有他的考量。”
楚無恨點點頭,贊同道:“陛下此舉看似有些殘忍,實則是在震懾群臣。”
聽他這話,謝霜歌立刻忘了方才的尷尬,正色問:“怎么說?”
楚無恨給她分析,“陛下皇子眾多,太子與二皇子都已弱冠,正是野心勃勃的時候,難免有些想法,加上他們現在還未娶妻,正妃之位空懸,少不得被人惦記,不少大臣紛紛站隊,朝中看似一團和氣,實則背地里暗流涌動,蓄勢待發。”
他眸光幽深,語氣平靜,但聽在人耳中,莫名有幾分肅殺之感。
“現在又有人明目張膽勾結南疆,從行宮到金都,南疆如跗骨之蛆,揮之不去,一而再再而三挑釁陛下權威,陛下忍無可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想借此機會敲打群臣,讓他們明白誰才是這個朝堂的主人,他還沒老,能做主的只有一個人。”
謝霜歌聽得似懂非懂,“也就是說,舅舅想殺雞儆猴?”
楚無恨笑了下,目光柔和下來;“公主悟性極好。”
旁邊的辛行二人:“……”
您這就差揉碎了說,再聽不懂,那真是腦子有病了吧?
這您還能昧著良心夸?
謝霜歌不知道他們在想什么,她是挺開心的,她以前是真的多少有點呆傻,因為她在母胎里就中過毒,即使毒解了,但仍有一部分留在她的體內,以至于過去她單純的有點一根筋。
所以在她身邊伺候的人,亦或者皇帝和太后,都不會和她說這些東西,政事她一竅不通,好壞她只能分辨一半,沒被害死在深宮里,全得益于她沒礙著別人的路。
可自打魂魄離體,她跟在楚無恨身邊,見了很多人,學到很多東西,明白了這世上的人不是非黑即白,還有很多身不由己,也懂了為何舅舅明明是一國之君,卻在很多時候不得不做出妥協。
如今她雖然對政事還是不那么敏感,卻也多少能理解一些。
這對她來說是一種進步,怎么能叫她不歡喜?
“我也覺得我悟性不錯,以后你可以多說點,我跟著學學。”
謝霜歌說完巴巴的看著楚無恨。
楚無恨失笑,“臣遵旨。”
“主子咱們接下來要怎么辦?陛下沒有提審龍虎寨的人,但盧破軍的存在,瞞不了多久的。”
辛止適時插話,提醒了一句。
楚無恨眉眼微沉,思忖片刻,低聲道:“我本也沒打算一直藏著盧破軍,等問了該問的事,就把他送去詔獄。”
“那現在——”辛止疑惑的看著楚無恨。
楚無恨咳了一聲,深吸口氣后道:“繼續審,把龍虎寨的人和幽城的人分開審,幽城那邊的一筆爛賬整理好給陛下送去,重點審問龍虎寨的人,尤其是那個二當家的。”
“是!屬下這就去辦。”
辛止得令快步離開。
“現在要派人去把盧破軍拎來嗎?”
謝霜歌“嘖”了一聲,“我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
才關了沒幾天,現在就提審盧破軍,對方估計會以為他們很急,到時候更是要拿腔作調。
楚無恨不懷好意的笑了下:“不急。”
隨即他沖著辛行勾了勾手指,辛行俯身,楚無恨在他耳邊低聲吩咐幾句,辛行眼睛一亮,“屬下明白。”
謝霜歌看著他們打啞謎,忍不住問:“你出了什么餿主意?”
楚無恨笑著又喂了她一顆蜜餞,“公主晚些時候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