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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醒來就受到這么大的驚嚇,謝霜歌忍不住叫了一聲連連后退,捂著自己的心口,里面的心一下下跳的又快又重。
楚無恨神色一凜,從袖中摸出薄薄的刀片,用力擲出,刀片氣勢洶洶割斷上面掛著的繩子,人失了支撐掉下來,眼看著要摔倒,楚無恨抬手穩穩的把人接住,隨后放到一邊平坦的地上。
謝霜歌冷靜下來,發現了蹊蹺的地方,剛才晃蕩的不是鞋,而是穿鞋的人,是個明顯懷有身孕的女人!
平躺的時候從側面看肚子更大,謝霜歌想起曾經見過的那些宮妃,遲疑著道:“她怕不是有八九個月的身孕了吧?遇到什么難處了,要帶著馬上出世的孩子自縊呢?”
楚無恨繃著臉,用力掐著女人的人中,另一只手按在了女人的手腕上把脈,無聲的松了口氣,還活著,腹中胎兒也暫時沒有大礙。
他收回把脈的手,抬眸打量了女人片刻,低聲對謝霜歌道:“若非活不下去,也不至于走上絕路。”
話音剛落,女人悠悠轉醒。
謝霜歌緊張的看著她,女人相貌溫婉,抬眸間有種大家閨秀的端莊,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養出來的,年紀約莫二十出頭,正是好時候,就是太瘦了,除了那個肚子,其他地方都纖纖細細,弱不禁風。
“我……我怎么……”女人神色驟然一變,連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孩子……”
“現在知道害怕了?”
楚無恨的難辨喜怒的聲音響起,女人這才注意到自己身邊還有個人,嚇得不輕,一手護著肚子一手撐在地上往后蹭。
“你是什么人?為什么會在這兒?你想做什么?”
楚無恨:“……”
他有些困惑的皺著眉。
謝霜歌無奈,“你冷著臉的時候有點點嚇人,人家鬼門關走一趟,正是恍惚的時候,你稍微溫和一點。”
楚無恨摸了下自己的臉,若有所思,隨即露出了一個假笑。
女人嚇得一哆嗦,蹭的更快了,神色凄惶。
楚無恨:“……”
謝霜歌:“……算了,你還是正常一點吧。”
楚無恨沉默片刻,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女人,“我是被擄到這兒來的。”
女人動作一頓,狐疑的看著他,滿眼都是不相信,“擄來的?能穿的這么好?他們能讓你隨便亂走?”
楚無恨看了看蓬頭垢面的女人,再看看自己,確實沒有說服力。
他頓了下,面無表情的說:“因為我是被擄來做壓寨夫人的。”
女人瞠目結舌:“????”
她在楚無恨平靜的視線中忽然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楚無恨:“?”
“不是做夢……怎么可能……你……你到底是男是女?”
她的視線從楚無恨胸前掠過,隨后向下。
楚無恨拳頭捏的“咯咯”響,“你一會兒出去可以自己打聽打聽,我今日來此散步,聽到這里有動靜才進來,若非我出手,你現在已經沒氣了。”
“所以——”他的視線犀利起來:“你是何人?為何在此,又為何尋短見?”
女人被他問的有點懵,但似乎是被他的氣勢震懾住了,沉默一會兒,她苦笑一聲道:“原來是你救了我,但我寧愿你不救我。”
楚無恨瞇眸,“你若是想死,我現在也可以送你一程,只是你真的舍得你腹中胎兒嗎?”
女人手一緊,垂眸看向自己凸起的肚子,眼淚毫無預兆的落了下來,她抱著肚子壓抑著哭了起來:“舍不得,可那又如何?如果生下來要害他跟我一起被人指指點點,我寧可帶他去死!”
謝霜歌就見不得這個,也跟著紅了眼眶,“看起來也是個苦命的人,果然做母親的,哪里能真的放下孩子呢?”
這句話戳到了楚無恨的心,他想起拼命生下自己的母親,面色不自覺的柔和下來,他一撩袍擺半蹲在地上,與女人平視。
“但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不想活?萬一他想出來第一眼就看到你呢?”
女人一愣,隨即淚如泉涌,徹底控制不住了。
謝霜歌捂住了臉,楚無恨這是觸景傷情了嗎?
楚無恨沒再說話,就靜靜的看著女人,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來,摩挲著自己的肚子,抽泣道:“我叫錢茵,原是城中一富商之女,后來嫁給了一個秀才,相公待我極好,我爹出錢供他讀書,可惜好景不長,我才有了身孕,相公就得了場大病,沒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女人擦了擦臉,緩了緩繼續說:“婆母白發人送黑發人,急火攻心,也去了,家中只剩下我一人,我和爹說想回家,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讓我守著嫁妝好好養孩子。”
“我沒法,只能回來,路上被山匪劫來,在這兒待了一個月,因為我有身孕,他們沒敢對我下手,但我快生了,等孩子一生下來,我清白不保,日后還怎么回去?左鄰右舍該如何看我?”
說到這兒,她又忍不住落淚,“他們若是知道我進過山匪窩,肯定會說我不潔,到時候怕是要把我逼死。我死便死了,留下孩子怎么辦?誰會好好待他?他若是夭折,九泉之下,我如何與夫君交代?”
謝霜歌愁眉苦臉的看著她:“這世道確實對女子更苛刻,清白比命還重要,因著所謂的清白,害了多少無辜之人?”
楚無恨沉沉的嘆息一聲,“人只要活著,就總有轉機,今日你遇見我,便是命不該絕。”
錢茵茫然的看著他,不明白這話里的意思。
楚無恨卻沒有多說,只道:“命只有一條,何其珍貴,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莫要浪費,你且靜等三日,保護好自己,三日后,便會有轉機。”
錢茵隱約察覺到了什么,但她不敢確定,“公子究竟是何人?”
楚無恨卻站了起來,轉身道:“回去吧。”
錢茵看著他的背影,怔怔無言。
謝霜歌吸了吸鼻子,小聲問:“楚無恨,你是不是有點難受?”
楚無恨本想說沒有,但話到嘴邊變成了:“嗯,難受。”
謝霜歌便沉默了。
楚無恨也沒在意,失笑著搖搖頭,指望傲嬌公主說軟話安慰他嗎?不太可能。
然而他剛走出一步,玉佩里傳來了謝霜歌別別扭扭的聲音,“咳……那我允許你摸摸玉佩。”
楚無恨腳步一頓,看著天上的云散開,露出一輪紅日,驀地笑了。
是他錯了,他的公主雖然傲嬌,但很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