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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無恨眸光微凝,片刻后輕輕一笑:“好,留給你。”
他正準備離開,走到詔獄門口了,辛止忽然神出鬼沒的冒出來,“主子——”
看他擠眉弄眼的,楚無恨就知道又有情況了,兩人上了馬車,簾子放下隔絕外面窺探的視線后,車夫緩緩駕著馬車離開。
“何事?”楚無恨看向辛止。
辛止從懷中摸出一張請柬遞給他,小聲道:“主子,東宮托人送來的。”
謝霜歌耳朵一豎:“嗯?太子表兄?”
楚無恨眸光微凝,他接過請柬沒有立刻打開,沉吟片刻問:“有說什么嗎?”
辛止點點頭,“送請柬那人說了,只是閑聊,主子若是不愿意,不去也無所謂,主子若是愿意,太子殿下就在那等著你。”
謝霜歌細品這話,遲疑著說:“那不還是讓你去的意思嗎?你不去他就在那兒等,堂堂太子,誰敢讓他一直等啊?”
辛止也說:“主子,屬下覺得太子這意思還是讓你去,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不會有詐吧?之前他向你拋出橄欖枝,你沒接,現在看你被百官孤立,他又想拉攏你了?”
楚無恨也有這個猜測,但究竟如何,還得見了人才知道。
他思忖片刻,把請柬放到了一邊的暗格里,“回去讓人處理了,不要留下把柄。”
辛止神色一凜:“主子你的意思是?”
“我會如期赴約。”楚無恨扔下這句話就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
謝霜歌欲言又止,太子表兄應該不會坑他吧?
不會吧?
若是放在以前,她還有點呆呆傻傻的時候,她一定會堅定的說太子表兄不會。
但現在……跟著楚無恨來來往往,見了各式各樣的人,見了繁華也見了潦倒,她對人性有了更多的認知。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人性亦如此,太子表兄對她是很好,因為她們有血緣關系,沒有利益沖突,或許還有母親的緣故,所以他們注定關系不會差。
可楚無恨不一樣,謝霜歌嘗試著站在楚無恨的角度去看這個紙醉金迷的都城,發現人人都戴著面具,面具之下,還是面具。
所以她再也不會篤定的說誰誰誰是好人,誰誰誰不好了。
畢竟,好與不好都是相對的。
她默默嘆息,“但愿太子表兄還能堅守本心,不然日后我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約定的日子一到,楚無恨便換上一身低調的竹青色長袍,頭發束起插著根玉簪,看起來就是一風流公子,氣質疏冷,讓人望而卻步。
太子提前在福聚樓訂好了雅間,楚無恨一來就被人領到了二樓的牡丹間。
小二推門,沒進去,站在門口沖著楚無恨恭敬道:“貴人請——”
楚無恨便踏了進去。
室內燃著淡淡的熏香,聞之讓人心境平和,青玉珠簾后,太子抬眸看來,笑著一抬手指向自己對面的位置:“來了,坐。”
楚無恨拱手,“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此處只有你我二人,今日不論君臣,只品茶閑談。”
矮幾上擺著茶具,太子親自烹茶,動作優雅,行云流水,茶香氤氳散開,一副歲月靜好之態。
謝霜歌打量太子幾眼,他今天穿的也很低調,一身月白對襟錦袍,外罩銀紗,廣袖上滾著兩圈銀藍色暗紋,隨著動作隱隱閃爍出光澤,像翻滾的海浪。
從楚無恨進門開始,他臉上就帶著笑意,心情看起來不錯,似乎是真的準備和楚無恨品茶閑聊。
“要不咱先坐下聽聽他說什么?”謝霜歌有點好奇。
聞言,楚無恨走到蒲團前,一撩袍擺緩緩坐下,“多謝殿下。”
太子把小茶杯推到他面前,“楚大人今日的氣色倒是好了很多,前幾日見你眼下青黑,瞧著很是疲憊。”
楚無恨意思意思的扶了下茶杯,卻沒有喝的想法,垂著眸道:“微臣在追查悅來賭坊的案子,有些棘手,沒多少休息時間,自然憔悴,謝殿下關心。”
他擺明不想多說,直接把太子的路堵死了。
太子無奈笑笑,“無恨這性子一如既往的耿直。”
“耿直?”謝霜歌不屑的笑了笑,這兩個字哪個和楚無恨沾邊?直嗎?
楚無恨在矮幾下摩挲著玉佩,謝霜歌頭一矮,默默的沖他豎起了拳頭。
“殿下有話不妨直說。”楚無恨不和他兜圈子,硬是把話題掰了過來。
太子沉默了,隨后他臉上的笑意一收,眉梢微垂,看起來有些苦惱,“倒也沒什么,就是想問問無恨對如今的局面有什么看法?”
嘖嘖嘖,說好的不論君臣呢?又開始了是吧?
謝霜歌對男人的嘴真是一點信任都沒有了。
楚無恨收回手,放過了玉佩,“微臣不明白,還請殿下明示。”
太子有點惱了,無奈道:“你氣人的本事是和誰學的?就不能稍稍低下頭嗎?過剛易折啊無恨,這個道理你飽讀詩書,不會不懂吧?”
楚無恨終于抬起了眼,那雙幽深黑沉的眸子沒有半點光亮,讓人見之心悸。
“人活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微臣便是這樣的性子,若是殿下不滿,今日亦不會邀微臣前來。”
太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眸光斂在眼睫后,讓人看不分明。
謝霜歌莫名跟著緊張起來,這樣有壓迫性的太子表兄她還是第一次見。
楚無恨倒是半點不著急,對方不說話,他就能當啞巴,看看誰更能忍。
事實證明,誰有求于人,誰先沉不住氣。
最后太子敗下陣來,他放下手,恢復了笑意,“能坐穩指揮使位置的人,都不是簡單角色,無恨,你確實厲害,你這樣的人,合該走的更遠。”
他眸光逐漸銳利起來,灼灼的盯著楚無恨,身子微微前傾,壓低聲音問:“如今群臣對你頗有微詞,你就沒想想自己的退路?純臣保皇確實是明智之舉,但也不是萬無一失,新皇登基,若是容不下你,你也只有死路一條。”
楚無恨心道果然,太子這次還是為了拉攏他。
只是——他從一開始,就沒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