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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七,寬州城中各人悄然散去,回到鄔瑾所定的位置上。
四月十六日,望州城內常龍領著一支隊伍悄然出城,前往伏風山,休整上山道路,就地鑿石,壘出石階,一階一階休整至半山懸崖,在空地建立露天祭壇。
如此修建妥當后,士兵就地扎營,守在伏風山。
四月二十三日,程泰山前往望州,查看牛、羊、豕三牲,見羊額頭上一撮黑毛,覺得不美,對一同前來的黃韞書道:“這羊不大好看。”
黃韞書上下打量那羊:“有鼻子有眼的,哪里不好看?”
“額頭上黑的不好。”程泰山指給他看。
“就這?”黃韞書翻了個白眼,“吹毛求疵了啊。”
他看程泰山簡直是魔怔了。
程泰山也覺得自己細致的過了頭,不再多說,去查看玉器、帛、果子、酒菜等物,直到天黑,才回館驛。
然而思來想去,他總覺得這一撮毛礙眼——既是開國祭天,自然要事事完美才好。
寬州倒是有上等好黃羊,只是來不及,這只羊應該是羊行中最好的,再去羊行找也沒用。
他想了半晌,叫來游牧卿,帶著銀錢連夜前往望州府合山縣,從村人羊圈里挑出一只哪哪都順眼的好羊,買回城中,交至神廚。
四月二十四日,莫聆風要祭天稱帝的消息,已經傳遍望、濟、寬三州,有人涌入望州,尋找機會,也有人離開望州,躲避戰場,一時間官道上行人來來回回一片繁忙景象。
程家人在這一日辰時到達館驛,程家大姐吐的面無人色,然而氣勢不減,一下馬車就開始訓夫,認為大姐夫身上有股味,熏的她想吐。
館驛門口亂糟糟一片,馬車堵成一條長龍,大幫文臣站在門口拱手見禮,相互寒暄,同時暗暗打探外界情形——他們官是高了,然而浮萍似的沒著落,尤其是伏風山一行,也是危險萬分,讓他們笑不出來。
有人恭維侯賦中是良禽擇木而棲,侯賦中做出一副啞巴吃黃連的苦相,臉皮皺巴巴的舒展不開,別人每問他一句,他就在心里嘆一聲長氣——他是大昭忠臣,如今在寬州府效勞逆賊,實在是情勢逼人。
唯有齊文兵笑瞇瞇的——他自己真材實料,有底氣做黃韞書的副手,同時看莫聆風也是真材實料,足夠在夾縫中立足。
齊文兵站在大門口,放眼一望,就見到了堵在外面,面色不善的程家大姐,毫不猶豫腳底抹油,先行開溜。
一旁的同僚一把抓住他:“齊兄去哪里?”
齊文兵急道:“母老虎來了,快走!”
“什么母老虎?我怎么沒看見?”
“等你看見就晚了!”
程家大姐本就心頭有火,見這些人亂糟糟聚在一起,不肯進門,不耐煩的大喝一聲:“堵在這里等著投胎嗎?”
眾人循聲看來,就見一位女中豪杰,王母娘娘似的把手搭在一旁男子胳膊上,氣勢洶洶擠上前來。
托莫聆風的福,這些平日里見了女子就要高人一等的男子不敢輕舉妄動,眼睜睜看著程家大姐殺上前來,口吐芬芳,給他們上了一場酷刑。
剛送完一百多件禮器進神庫的程泰山隔老遠就聽到了愛女的咆哮,連忙走上前來,解救眾人于水火中。
程家大姐急赤白臉跟著父親往里走,同時吩咐夫君盯著下人,將莫聆風的衣物箱籠護送至中帳,并且放下狠話“刮一根絲,揭了你們的皮”。
下人們戰戰兢兢走了。
程家其余人夾起尾巴跟在后頭,程廷癟嘴,小聲道:“娘要是來,她還敢這樣?”
程家大哥冷笑一聲:“娘連爹的面子都不給,更收不了場。”
其余人見是程泰山家眷,不得不忍氣吞聲,又不約而同地想:“真是天道變了,女子如此兇悍。”
一眾人等,悄然入內,等到午時,除去值守的官員,其余大小官員一律到達館驛,在未時開始面見程泰山、黃韞書,熟悉祭天章程,排列位置。
四月二十五日辰時,官員們要前往神庫親手整理祭器,談笑風生的走出館驛大門,見濃蔭砸地,初蟬有聲,風曳銅鈴,蟲鳴鳥叫,此起彼伏,遠處山巒,嵐煙如霧,極其清朗。
今明兩日,都是大好天氣。
黃韞書贊道:“好日子。”
正說話間,官道上馬蹄聲不住,大家便把話咽回去,一同看向來處。
很快,一匹白馬,翻蹄亮掌,沖破綠障,疾馳而來,馬上將軍系銀灰色披風,內里一身月白色窄袖長衫,腰間掛著短劍,胸襟上壓著金項圈,身后緊緊跟隨數十騎侍衛。
“莫將軍!”
“快、快……”
他們也不知要快什么,只是急急忙忙讓到道路兩側,整理衣冠,又將程泰山從后面掏出來,恭迎大駕。
莫聆風在門前勒馬,白馬迎風昂首,一聲嘶鳴,噴出一道熱氣,前蹄穩穩落地。
她挽住轡頭,舉目四顧,記住這些面孔,隨后翻身下馬,折起馬鞭,交給身后殷北。
程泰山迎上前來,拱手道:“將軍。”
祭天之后,他們方稱陛下,此時仍舊是稱將軍。
“你們去哪里?”
“要去神庫整理祭品,將軍可同去視豆視牲?”
莫聆風擺手,看向侯賦中,冷聲道:“侯賦中,你何故做這般臉色?”
侯賦中嚇得一個哆嗦,見殷北手按在刀鞘上,越發笑不出來,苦著臉道:“我、下官……臣……”
他答不出話,冷汗直流,其他人見狀,連忙強顏歡笑,把嘴里幾顆牙晾在晨風里。
程泰山正要上前打圓場,官道上再次傳來馬蹄聲,不過片刻,就見鄔瑾騎著一匹黃花馬,帶四個護衛,疾馳而來。
鄔瑾面如冠玉,豐神俊朗,穿著淡雅,翻身下馬,將馬鞭交給身后護衛,面帶笑意,舉止從容,一望便是溫和有禮之人,走到莫聆風身后一步之地,和程泰山拱手見禮。
他一到,莫聆風就扭頭道:“你輸了。”
鄔瑾笑道:“是,我騎術不如將軍良多。”
談笑間,那股劍拔弩張的氣氛驟然消散,眾人大松一口氣。
鄔瑾再談幾句,就不著痕跡的往回走:“將軍,軍中事務繁忙,不如先去部署。”
莫聆風點頭,回身上馬,鄔瑾也挽住轡頭,和莫聆風一同離去,晨光之下,兩人面有華光,正是一對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