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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府南、北二煞,連同大黃狗在內,全都大氣不敢喘。
殷南試圖阻攔程家母女,哪知這二人雖然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卻十分兇惡,精氣神十足,兩只眼睛鉤子似的,能將人三魂七魄都從皮囊里勾出來,程家大姐一個巴掌下去,就把這毫無用處的南、北二人定住了。
程夫人看婚書的同時,程家大姐揪住鄔瑾這個“油嘴滑舌”之輩,開始痛斥:“你的問親書在哪里?我姑父的答親書又在哪里?沒有答親書,你寫的哪門子婚書?”
她越說越是氣憤,認定鄔瑾有拐帶之嫌,一巴掌將鄔瑾拍到墻上:“你以為我姑父死了,她就沒人管了?你堂堂狀元郎,一方知府,專弄這些歪門邪道!”
鄔瑾被堵在墻上動彈不得,從大姐密不透風的話里插進去一句:“我們是定下來——”
“定下來?”大姐氣的變顏失色,“你還敢蠱惑聆風,私定終生!我看你就不是個好東西!”
她抓著鄔瑾的衣襟,“咚”一拳錘在鄔瑾身上。
鄔瑾悶哼一聲,莫聆風從椅子里彈起來,慌忙鉆到鄔瑾和大姐中間,擋住大姐不客氣的拳頭。
鄔瑾前胸緊貼著莫聆風后背,再看火冒三丈的程家大姐,一時也不敢開口,只能雙手按住莫聆風肩膀,扣著她轉了個圈,自己后背面對了程家大姐的鐵拳。
“邦邦”挨了兩下后,程廷在一旁上躥下跳:“別打,大姐!你怎么拿出打姐夫的勁來了?大姐,鄔瑾手上有傷!先禮后兵啊!”
作為“禮”的程夫人將婚書拍在桌上,用力咳嗽一聲:“都坐下,打打鬧鬧,成何體統。”
程家大姐住了手,伸長胳膊揪住莫聆風的耳朵,把她從鄔瑾身后揪出來,用力瞪她一眼:“沒出息的東西!”
莫聆風歪著腦袋,踮起腳,隨程家大姐坐下,因為畏懼,不敢言語,只暗暗看一眼程廷。
程廷摸了摸鼻子,搬把椅子坐到程夫人身邊以保平安,并且暗暗決定,明天帶著惠然和兒子去濟州避一避風頭。
程夫人看向鄔瑾,目光和緩:“今天我就不拿你當知府,只拿你當個小輩,坐下說話。”
下人戰戰兢兢收拾好桌子,鄔瑾走到程夫人對面坐下:“是,伯母請說。”
程夫人道:“你和聆風都是好孩子,你們兩情相悅,我心里也高興,你們有了婚書之后,打算何時成婚?”
莫聆風剛想說自己不打算成婚,就讓大姐狠狠掐了一把,讓她閉上了嘴。
鄔瑾答道:“等朝局安穩,一切塵埃落定。”
“朝局的事,我不懂,”程夫人眼里放出精光,不放過鄔瑾臉上細枝末節,“但我懂男女成婚,都是三書六禮,你們這般兒戲,以一張婚書定下終生,實在不妥。”
鄔瑾沉聲道:“伯母認為如何為妥?”
程夫人道:“既然婚書中你有示弱之意,那就由我們程家去你府上,面見你父母,立下入贅文書,交由我們程家保管,日后便由著你們成不成婚。”
莫聆風皺眉道:“嫂嫂,何必要鄔瑾折節至此?有這一紙婚書足夠。”
程家大姐罵道:“你知道個屁!”
她湊到莫聆風耳邊,低聲道:“他是個好的,他爹娘呢?以后要你去他家里侍奉公婆怎么辦?再者男人變心絕情起來,比禽獸還狠毒,不如寫了文書,日后進退都在你手里。”
她放開莫聆風,對鄔瑾道:“鄔知府放心,入贅文書絕不外傳,只要立下文書,便隨你們去。”
程夫人點頭:“雖有文書,也不攔著你孝順父母,再者你家中老二已經和父母斷親,如今黃冊上只剩下你一子,文書上也不用你管業入藉。”
程廷攥著兩個拳頭,手心濕漉漉的全是汗——在他心里,鄔瑾是青松挺且直,連廷杖都不曾折腰,普通男子寫下入贅文書,尚且比粉身碎骨都要難受,更何況一向高潔的鄔瑾。
他緊張的口干舌燥,眼睛往桌子上溜一眼,看黃酒都讓下人撤了下去,只有一杯清茶,便沒有喝。
鄔瑾心中早已思量過無數遍,并未過多猶豫:“那便請程夫人去我家中走一趟吧。”
亥時一到,馬車和馬都停在知府衙門前,鄔瑾剛翻身下馬,門子便開了門。
程家人熟識知府衙門,內衙燈火昏昏,仆從伶仃,凡見到的下人,都是精挑細選的老實模樣,見到鄔瑾便退到一旁。
鄔母拿著兩把傘,正要出門去給鄔瑾送傘,見鄔瑾忽然帶著程家三人前來,連忙上前招呼,請他們去后院坐。
鄔瑾接過母親手中雨傘,立在廊柱下:“阿娘,去書房吧,爹睡了嗎?”
鄔母疑惑地看向程夫人,口中答道:“今天怕是要下雨,你爹老地方疼,抹了膏藥就睡下了。”
鄔瑾攙著鄔母往書房走,取火折子點亮燭火,讓下人上茶點,請鄔母和程夫人對坐,程家大姐和程廷各自落座。
蠟燭點了兩支,方才明亮,鄔母與程夫人年紀相差不大,樣貌上卻是天壤之別,鄔母頭發花白稀疏,勉強挽做一個發髻,頭上一絲華彩也無,眼睛渾濁,渾然一個村中老嫗。
程夫人亦為人母,知道養大一個孩子不容易,拱手送到別人家去,無異于挖一個母親的心肝。
尤其是鄔母這般艱難支撐家中,好不容易供出來的一個狀元郎。
她一時張不開口,為難地端起茶盞,慢慢喝一口。
鄔瑾撩起袍子,跪倒在地,對鄔母行了大禮:“阿娘,兒子要立一份入贅文書,入贅莫家,程夫人為憑中人——”
“不行!”鄔母蹭的從椅子里坐起來,猛地抬手,“啪”一巴掌打在鄔瑾臉上。
鄔瑾回寬州起,她就一直懸著這顆心,那時候只要鄔瑾活著就好,哪怕鄔瑾立刻去了莫府,只要能活命,她也毫無怨言。
她知道這個兒子留不住,可真到了這一天,她舍不得撒手。
怒氣一點一點壓下去,她垂首看鄔瑾,鄔瑾臉上帶著手指印,臉上并無怨憤之情,俯首磕頭道:“阿娘,兒子雖是入贅,卻不用管業入籍,不必改名換姓、生不歸宗、死不歸祖,兒子一樣孝養您和爹。”
“不……”鄔母坐回椅子里,人坐著,魂卻往下沉,有種走投無路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