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福晉博爾濟吉特氏去歲冬天生了個兒子，皇帝賜名永瑾，前日一家三口還進宮請安了呢，彼時謐妃便艷羨得很。
見謐妃滿臉都洋溢著將要做奶奶的喜悅，舒錦也不禁替她高興。昔年被孝敬皇后諸多苛難，連女兒都未能保住的那個李卿怡現在即將含飴弄孫……舒錦也不禁心中升起了三分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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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一片歡笑聲，偏生在此時，張守法神色凝重地走了進來，打千兒道：“娘娘，皇上剛剛下旨，加封三公主為和碩公主，并賜封號……‘懷柔。”
一瞬間舒錦與謐妃臉上的笑容雙雙不見了蹤影。
懷柔！這兩個字是什么意思，傻子都明白！
清朝自立國以來，實行的可不就是懷柔藩蒙的政策么！
舒錦正色吩咐道：“去打聽一下，是不是科爾沁或者哪個部的王公進京了。”
“嗻！”
張守法應聲退下。
謐妃低聲道：“怎的事先一點風聲也沒有？貴妃姐姐，這事兒，皇上事先沒跟你提嗎？”
舒錦苦笑著搖頭，雖然也猜到三公主快了，卻不成想，皇帝冷不丁就直接下旨了。雖說不是賜婚，但本朝的公主，素來都是在賜婚前加封號。
更何況又是懷柔二字，只怕用不了多久，賜婚的旨意就該下來了。
謐妃蹙眉道：“我還以為，三公主的婚事，皇上好歹會問問你呢。”
舒錦雙手一攤：“我既非生母，又非養母，皇上的確是不需要事先知會我的。”——可懋妃……怕是也不知情呢！否則，懋妃早就跑來找她了。
兩人相顧嘆氣，心下都對皇帝此舉頗有不滿，只是不敢宣之于口罷了。
舒錦與謐妃正琢磨著會是科爾沁部，還是喀爾喀部、或巴林部……太監小硯臺便匆匆來稟報說：“懋妃娘娘和三公主來了。”
顯然是聞訊而來的，舒錦連忙道：“快讓她們進來！”
片刻后，便叫懋妃步履急促，三公主豐克里宜爾哈更是雙目含淚，娘倆一同向她這個貴妃請了安，舒錦還沒來得及賜座，豐克里便哭出了聲兒。
“貴母妃！汗阿瑪是不是要把嫁去蒙古？！”豐克里直接便撲倒在了舒錦膝上，哭得幾乎泣不成聲。
懋妃也跟著淚落不止，“貴妃娘娘，皇上素來敬重您，此事您可否知道點什么？”
舒錦嘆著氣搖頭：“本宮也驟然聽聞加封旨意，也是嚇了一跳呢。不過你們先別急，興許皇上只是擇個在京的藩蒙勛貴子弟為婿。”
說著，她掏出帕子，給豐克里擦了擦眼淚，“事情還沒定下呢，先別急著哭。”
可若是圣心已定，豐克里哭一缸淚都別指望叫皇帝改弦易轍。
懋妃急得滿臉焦躁：“可是臣妾聽說，最近漠南蒙古的幾個部落都進京了！”
舒錦心底咯噔一下，這么巧？
如此以來，八成豐克里是要遠嫁撫蒙了。
豐克里淚水再度滾落，“貴母妃，我不要遠嫁藩蒙！我不想離開額娘！”
懋妃聽得那叫一個心痛，這可是打襁褓里就養在她膝下的女兒啊！塞外苦寒，豐克里自小嬌生慣養，哪里過得慣逐水而居的日子？！
舒錦也很無奈，“我已派人去打聽了，咱們先別急，先打聽清楚再說。”
張守法的動作倒是極快，不到晌午便回來復命了，“科爾沁、喀喇沁、巴林和喀爾喀四部王公入京，這會子鴻臚寺正在準備藩蒙大宴呢。”
舒錦忙問：“這四部可有身份、年齡相當的未婚勛貴子弟？”
張守法躬身道：“科爾沁有位臺吉，還有喀爾喀的世子多爾濟塞布騰也已二十了，也尚未娶妻。”
舒錦心沉到了骨子里，她抬手道：“都退下吧。”
“嗻！”張守法情知貴妃是要與兩位娘娘和公主說些私密話了，便領著底下一眾宮女太監魚貫退了出去。
內殿的門才剛關上，懋妃便咬牙切齒道：“二十還沒娶妻，擺明了這是想求娶公主啊！”
謐妃亦低聲道：“我依稀記得，這喀爾喀的智勇親***津多爾濟前幾年就曾入京朝拜，起先似乎想求娶和惠郡主呢。”
舒錦臉都黑了，這個雍正，不舍得嫁弟弟的女兒，所以如今要嫁親女兒了？！
謐妃又連忙道：“不過這只是傳言，當不得真的，這些個藩蒙部落，哪個不想娶公主？”
舒錦淡淡說：“當年若是求娶成功，皇上就不會封和惠為郡主，而是公主了。”
謐妃一時默然。
豐克里已然哭成了個淚人，“我不要……我不嫁！”
看著這個茫然又無助的孩子，舒錦能有什么法子？只得再三寬慰，“還沒賜婚呢，興許是那個科爾沁的臺吉，如只是個臺吉，把他留在京中也只是皇上一句話的事兒。”
“皇上若是有心，叫智勇親王世子留京當差，也不是不行。”舒錦又補充道。
畢竟如今的蒙古不比從前了，科爾沁都不敢跟皇帝叫板，何況是喀爾喀部了。那世子耗到二十歲都不結婚，求娶之意還是強烈的。一家有女百家求，既求上門，女方自然可以提條件。
懋妃苦笑：“若是丹津多爾濟親王的其他兒子也就罷了，這可是世子，將來要繼承喀爾喀部的。”
舒錦默然片刻，才道：“那就看皇上疼不疼豐克里了。”
雍正的皇權已經到了巔峰，其權威已是極盛，只要他想，不至于連這點事兒都辦不到。
懋妃心下更加苦澀，皇上若肯為了豐克里，便把喀爾喀世子留京，那可大可指個尋常藩蒙子弟，如此既可以標榜滿蒙聯姻祖制，又不必苛難智勇親王父子。
舒錦自然也明白希望不大，但想著如今已經是雍正二十二年，還有一年多……
“能留就留，不能留就想法子拖延。”拖死雍正，到時候，一切就都好辦了。
懋妃聽懂了貴妃的弦外之音，不由幽幽嘆了口氣，“就怕皇上圣心過于堅定。”若是既留不得，也拖不得，那豐克里便要遠去喀爾喀部了。
母女分離的場面，懋妃想想便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