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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塵宴隔日,馬公公啟程回京。
北海王下不了榻,北海王世子一路殷勤相送,一直送到出城三十里。
馬公公這些時日撈足了好處,現在急著回京,對徐靖十分客氣:“多謝世子相送,這里已出城很遠了,世子請回吧!”
徐靖笑著應道:“這段時日和馬公公相處甚得,馬公公這一走,本世子還真有些不舍。”
很自然地從塞了個荷包進馬公公手中:“一點心意,馬公公千萬別推辭。”
馬公公來時兩輛馬車,走時八輛,此時再拿“心意”,難免有些不好意思。推卻不過,也就收了。
至于慕容慎,根本沒將馬公公放在眼底,沒來相送,今日去趙氏族學拜會趙伯父去了。
徐靖對著馬公公嘆道:“太子殿下即將登基,這等盛典,可惜父王是無緣一見了。”
馬公公正色道:“王爺病重不起,實在不能下榻,實則對太子殿下對朝廷一片忠心。這份心意,咱家回京,定要向殿下稟報。”
徐靖拱手道謝:“我代父王,謝過馬公公。”
眼高于頂桀驁難馴的北海王世子,對著自己這般客氣有禮,馬公公心里有著隱秘的快意,呵呵笑道:“世子客氣了。咱家回了京城,就派人給世子送信。”
徐靖的笑容,一直維持到馬公公上了馬車。待馬車遠走,徐靖臉上的笑容才消散,冷冷哼了一聲。
徐十一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也不敢胡亂拍馬屁,小心問道:“世子現在打道回府嗎?”
徐靖不耐瞪一眼過去:“去族學。”
徐十一立刻就懂了:“對對對,那個慕容校尉,不過是個粗鄙武夫,也有臉去趙氏族學拜會夫子。世子現在就去,讓那個慕容武夫看看什么才是文武雙全才華無雙。也讓夫子瞧瞧,世子才是趙六姑娘命定良人。”
要不怎么說徐十一最得主子歡心呢?
這一通馬屁拍的。
徐靖臉上又有了笑意,翻身上馬,策馬回轉。
夫子,千萬別被慕容慎那個小子的花言巧語忽悠住,你最優秀出眾的弟子我來啦!
官道修得平整,馬公公坐的又是宮中特制的寬大馬車,走起來又快又穩。困倦了在馬車里躺著睡一覺也無妨。
馬公公自詡是內侍中的清流,喜歡古董字畫,素來瞧不上別的內侍貪婪斂財的嘴臉。
所以,徐靖塞來的荷包,馬公公其實沒有放在眼里,隨手就放到了一旁。
直至正午時分,車隊停下,吃了午飯后閑著無事,馬公公才隨手打開荷包。
荷包輕飄飄的,里面放了一卷銀票。
銀票嘛,馬公公也見得多了。宗親勛貴們或六部文官們進宮求見太子,請他通傳說話,時常有人塞這么一兩張過來,或一二百兩,多的是五百兩。這么一卷,少說也得是幾千兩。
他馬三思,和那些見銀子眼開的內侍可不一樣。
馬公公漫不經心地打開一看,然后身體一震,整個人霍然坐直了。
一旁伺候的小內侍有些驚訝:“公公怎么了?”
“立刻滾出去!”馬公***也沒抬。
小內侍麻溜地滾下了馬車。
馬公公這才放任自己流露出震驚和狂喜。
老天!這竟然是一張一萬兩的巨額銀票。一共十張,就是整整十萬兩啊!
老天!他到現在才知道,自己不是不愛財,是因為之前那些人送得還不夠多啊!
北海王世子出手實在太豪爽闊綽了!
十萬兩!
從今以后,誰敢說北海王半個字不是,誰就是他馬三思的仇敵!
十萬兩,不管在何處都絕不是一個小數字。這是北海郡半年的稅賦,足夠招納數十個上百個江湖高手,為北海王府賣命。
送出這個荷包之前,徐靖也曾有些猶豫。他倒不是舍不得銀子,而是看不上馬三思。
“一個內侍也配。”徐靖私下和趙夕顏嘀咕過:“送個一萬兩,足夠打發他了。”
“不,要么不送,要送就要送一筆巨額銀子,這才有用。世人皆瞧不起內侍,馬三思自視甚高,也可見他自尊心極強。這樣的人,你送一萬兩銀子,他不會放在眼底。甚至覺得你是在用銀子羞辱他。”
“只有銀子足夠多,才能徹底收買他。他是太子心腹,以后太子登基,身邊能有個人為王爺和你說幾句好話,或是提前示警,這銀子就花得值了。”
趙夕顏這一席話,輕而易舉地說服了徐靖。
要動用這么一大筆銀子,自然瞞不過去。徐靖也沒隱瞞,前一日就和北海王說了。
躺在病榻上瘦了不少的北海王,欣慰笑道:“趙六姑娘果然心思通透,想得周全。”
“你年少氣盛易沖動,有她給你出謀劃策,我也能放心了。”
“就照她說的,要送就送一筆數額大的,送十萬兩吧!”
所以,才有了今日這么一出。
徐靖自小錦衣玉食,從不將金銀俗物放在眼底。不過,這么大一筆銀子送出去,還是有些肉痛。
一路繃著臉到了趙氏族學,進了甲字學舍。
更可氣的來了。
他平日坐慣的位置,今日竟然被人坐了。
徐靖心里躥起火星,卻未急著發難,故意慢悠悠地走過去。學舍里的同窗們,紛紛和他寒暄招呼。
霍衍那小子,這些日子萎靡不振神色頹唐,正用復雜的目光看過來。
徐靖沒心情理會霍衍的心思,大搖大擺地走到自己的位置旁:“慕容校尉,真對不住,這個位置有主了,請起身讓一讓。”
慕容慎卻動也沒動,甚至還算禮貌地笑了一笑:“世子今日為馬公公送行,怎么還有空來族學?”
論身高,其實慕容慎高了一些。
眼下慕容慎坐著,站著的徐靖占據了絕對的身高優勢,睥睨一眼過去:“我來不來,這里都是我的位置,誰也動不得。”
“慕容校尉,請立刻起身。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徐靖心中怒火蹭蹭,慕容慎何嘗不是憋了一肚子悶氣?
慕容慎扯了扯嘴角:“我不起身,世子又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