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大佬長眉微挑，聲音低沉陰森。
“是啊，既然崽崽已經存在，為什么不能永遠存在？”
冥令法盯著地府大佬看了好一會兒，一直會說話。
地府大佬知道她在看什么，也不說話，由著她隨意打量。
那神色那姿態，似乎冥令法將他骨頭渣子一寸寸檢索了都無所謂，反正白骨一堆，就那樣了。
清淺的陰氣中幻化出一雙深邃幽暗透著幾分淺紅的眼睛，那雙眼睛沒有掩藏自己的心思，滿眼的匪夷所思。
“所以什么地府太忙將她丟到人間放養都只是借口，你真正想要她在人間找的，是人間如今為數不多的，和她神魂契合的玄門后人。”
地府大佬沒有回答，而是說了另一句話：“崽崽既然出現了，就不該只是讓你重組歸來的一個容器。”
“她有血有肉，乖巧可愛，實力強盛，心中也有大愛，難道不該成為她自己？”
冥令法聲音沒有任何波動：“是，她有血有肉，可她沒有真正的心臟。”
沒有心臟的唯一活胎，只是因為她強大的神魂意識才維持著身體供養，所以才能隨意破碎重組。
一旦她徹底蘇醒，冥崽崽自然不會存在。
可現在變了。
人間通靈師唯一繼承人柏冥胥的命魂燈落到了崽崽心口。
將其取出來的最佳時間已過，如今已經和崽崽心魂融合，想要再將命魂燈取出，要么柏冥胥身死，神魂消散，永無來世。
要么……接受這個事實，將冥崽崽和她剝離，冥崽崽是半生這個時代的地府規則，而她依然是更古以來的不死法則。
冥令法忽然笑了聲。
數萬年了，她第一次叫了他名字。
“慶甲，你很好。”
地府大佬長眉又往上挑了下：“自然！沒有比本座更好的王，也沒有比本座更好的爸爸！”
既然做了他的女兒，他自然要為女兒謀劃。
不就是沒心么，這不就有了？
哪怕十殿閻君將來知道什么，也和他沒關系，都是因為十殿閻君無用，沒攔住崽崽。
地府可是以武為尊，誰讓他們十個加起來還干不過崽崽？
而他呢？
他當時在休養身體，陷入沉睡中，他對外界一切一無所知呢。
至于冥胥……
愿意給他當女婿也行，不愿意也行，他寶貝崽崽那么厲害，將來還能差伴侶不成？
就像轉輪王嘀嘀咕咕的那樣，實在不行，一個當擺設，再十個八個百八十個崽崽隨意挑，都收了也行。
不過那還很遙遠。
畢竟冥令法若是選擇了和崽崽剝離，她真正蘇醒歸位也得三四百年才能神魂稍微穩固。
這個時代也并沒有表面那么太平，一個神魂不太穩固的規則很危險，冥令法一定會選擇原本破碎重組的時間，那至少的五百年。
地府大佬想了很多，一樁樁一件件，都在掌控之中。
他心情極好。
陰寒的眉眼中甚至能看出幾分柔和溫暖。
冥令法看到覺得牙疼。
這一切算計她并不是完全不知。
畢竟冥崽崽就是她，冥崽崽見過什么，做過什么，她一清二楚。
只是因為神魂極度虛弱，所以才由著冥崽崽去。
當然……
哪怕她再不喜歡冥崽崽現在胖成小肉球的身板，那也不能否認這么大小的小家伙確實軟萌可愛，輕易能博人好感。
甚至是她自己。
只是她覺得自己強大的神魂和這個身體不匹配，甚至已經竭力壓制蘇醒時間。
結果沒想到人間十二生肖一個接一個冒泡，連帶著那條快要消散的玄門祖龍也出現了。
再就是柏冥胥的命魂燈落入崽崽心口，成了最后一道催化劑。
若十二生肖齊聚，她神魂會穩固很多。
而那時作為規則的本能會促使她選擇吞噬冥崽崽意識，融合成自己完整的神魂。
她也有私心。
她也想冥崽崽留下來。
萬事有因果，冥崽崽保住了快要消散的十二生肖，功德無數，她有自己的造化。
可她惱火酆都給她來這么下，非得往她心口塞人。
“在你眼中，本座那么不近人情？”
冥令法雖然烏漆麻黑一片，地府大佬還是從她那雙透著血色的眼睛和明顯情緒波動的問題中察覺到異樣。
地府大佬很詫異，忍不住問了句：“怎么，別告訴本座，你也想崽崽留下來？”
這話他可不敢信。
冥令法是誰？
亙古以來存在的地府規則，苛刻嚴厲到極致。
既然是規則，自然不允許任何超越規則的存在。
不過地府大佬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冥令法破碎重組才有了地府唯一的活胎崽崽，這已經違背了地府不存在活物的規則。
那個時候，規則有了漏洞。
而崽崽是這漏洞中的唯一。
所以想要將崽崽留下來未必只有他后面謀劃的這條路。
地府大佬摸了摸下巴，忍不住問冥令法：“如果你也想崽崽留下來，計劃呢？等五百年后崽崽長大？”
那也不太行。
那個時候崽崽雖然已經成年，可冥令法神魂也不會完全穩固，百分之七八十比百分之百的神魂穩固差別可太大了。
冥令法深吸一口氣，壓著想要將酆都錘爆的憤怒陰森森開口：“你若不把崽崽丟到人間，千年之后本座自會和她各成一體。”
地府大佬：“……”
地府大佬眨了下眼，然后搖頭。
“不！本座覺得最初你并沒有讓崽崽留下來的打算。”
冥令法沉默了。
她從來敢作敢當。
“是！最初確實沒有，畢竟崽崽最初只是一個容器。”
誰會在意一個容器的未來？
地府大佬：“所以還是本座的辦法更好，不僅讓你提前蘇醒，只是暫時不能歸位而已，也能絕對保證崽崽的存在。”
冥令法都要被氣笑了。
“你就不怕本座殺了柏冥胥？”
殺了柏冥胥，一切回歸原位。
地府大佬又拿出擺爛態度：“隨你，要殺就殺，反正人不是本座殺的，也不是崽崽殺的，因果什么的……都在你身上，你隨意。”
說完地府大佬懶散抬手，掌心忽然多了一把鋒銳無比的匕首。
“咯，武器都給你準備好了。”
冥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