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霄進入言家的那一刻。
就有人進去稟報。
誰都沒注意帶著面紗的藍裙少女。
兩個素來安靜的小殿下,也圍繞在少女身邊嘰嘰喳喳,活潑得很。
不過三年的功夫,林氏鬢間已經長滿了白發。
林家祖母早已去世,是難得的高壽了。
如今林氏弟弟也在京中置辦了宅子,只不過他時常回秀山,打理產業。
兒孫環繞,林氏是京中最令人羨慕的夫人。
唯一的苦,便是穗穗了。
大抵是在佛前長期跪下祈福的緣故,她的膝蓋時常疼的厲害,只能拄著拐杖。
此刻她急匆匆出門,阿月是言家主母,小心翼翼的扶著她。
“娘,您在屋中等著便是了。九霄陛下不會降罪的,您這腿待會又要……”阿月一轉頭,眼神便落在傅九霄身側少女的身上。
眼神猛地一滯。
拄著拐杖的老太太亦是猛地停住。
手中的拐杖直直的落地。
哐當一聲。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著穗穗,一身淺藍長裙,少女明眸皓齒,正笑意吟吟的看著她們。
“穗穗,娘的兒啊!!”林氏猛地哭嚎一聲。
身子一軟,就直直的往下倒。
“娘!”阿月急忙伸手扶住,眾人慌忙上前。
一陣清冽的香氣靠近,便見穗穗扶住了林氏。
大滴清淚落下,穗穗一愣。
摸了摸臉頰,不知何時,臉上已經滿是熱淚。
“為什么我心里這般難受?”她眼淚汪汪的看著傅九霄。
為什么瞧見林氏滿頭白發心里刺痛的厲害。
林氏死死的咬住舌尖,緊緊的攥住穗穗。
“娘是不是又在做夢啊?娘的幻覺越發厲害了嗎?”林氏手掌顫抖,半點不敢松口。
穗穗不記得林氏,可她瞧見林氏落淚,心頭難受的厲害。
“沒有做夢,是穗穗回來了。”她小聲的說道,和阿月扶起林氏往屋內走去。
“娘,是穗穗,是真的穗穗。”阿月顫聲道。
阿月紅著眼睛,和林氏眼巴巴的看著她。
怎么也看不夠似的。
“外祖母,我爹爹把娘親找回來啦。以后都不離開了……”小公主見林氏哭的泣不成聲,急忙也上前叫著外祖母。
穗穗的離開,簡直是在林氏心上剜肉。
傅九霄尚且有拯救她的機會,林氏只是一介凡人,只能孤獨無助的無數次在夜里落淚。
這三年來,即便有靈氣溫養,依然纏綿于病榻。
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
“真的是我的穗穗啊,不是夢,也不是幻覺。我沒有瘋,是真的穗穗回來了。”林氏哭著拉著穗穗的手。
這幾年,她時常會聽見穗穗的聲音。
瞧見穗穗的模樣。
偶爾聽得穗穗敲門回來了。
偶爾聽得穗穗喊餓了。
太醫說她得了癔癥。
此刻的林氏,哭的像個孩子般無助。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穗穗與林氏抱頭痛哭。
她沒有曾經的記憶,可林氏的愛女之心,讓她心里沉甸甸的。
這府里,一花一木,一切都透著熟悉。
沒有曾經的記憶,可四處都是她存在過的痕跡。
“快去叫大郎二郎三郎回來。”林氏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你二哥成了神靈,但他不愿歸天,就留下盡力護佑凡間。你二嫂蘇蘇,也在神廟里守著。”林氏擦了淚,像穗穗解釋。
失而復得的珍寶,她在夢里都不敢想。
林氏看一眼穗穗,就得擦一擦眼淚。
林氏拐杖都不肯拿,死氣沉沉的精氣神,似乎一下子恢復了。
整個人都變得有生機,有活力起來。
“這啊,是你以前的房間,從來不許人動。娘和你大嫂,每日親自來打理……”
“還有這兩只鳥,自從你走后,就開始絕食。”
“它們不吃不喝,差點死了。”
“娘后來把它們送到宮里,陪了小殿下一段時日,才活過來。”兩只鸚鵡瞧見穗穗,瘋狂的沖過來。
一左一右站在她肩頭,穗穗伸手逗了逗。
兩只鳥竟然都落了淚。
撲騰著翅膀叫了一聲,聲音沙啞的幾乎發不出聲音。
“你走后,它們就不說話了。”林氏每每見了都覺心疼。
穗穗伸手在它們腦袋拍了拍,一道靈氣而入,兩只鳥頓時揚起腦袋大喊:“穗穗回家啦……”
“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兩只傻鳥直接大聲唱了起來。
林氏帶著她在園子里走動,讓她熟悉曾經的一切。
試圖喚醒記憶。
瞧見池子里干枯的蓮葉,穗穗突然問道。
“以前,池子里是不是有一株蓮花?會說話的蓮花?”十指纖纖,話音剛落。
對面便出現一個穿著青色長裙的女子。
女子腹部高高隆起,瘦的嚇人。
圓潤的臉頰,早已變得尖尖的,眉宇間有抹不開的愁緒。
與穗穗只剩兩三分相似。
自從穗穗走后,平安甚至不敢照鏡子。
“姐姐……”平安一路飛奔,身后的周翎驚得眼皮子狂跳,深怕她摔倒。
平安撲進了穗穗懷里。
平安一句話也不說,只抱著她放聲大哭。
“你為什么總是不來看我?我給你備下了許多愛吃的點心,你從來不來看我。”平安抱著她哭的撕心裂肺。
穗穗一怔。
她在三界游離之時,時常也會偷吃凡間供品。
其中,也有平安供奉的。
可那時,她并不知平安是她妹妹。
難怪,她總覺得這一家的供果,格外甜。
因為,這是真心供奉給她的。
“我回家了,以后再也不走了。”穗穗輕拍她的背,明明她不記得曾經的一切,可她卻相處的很愉快。
這里,有令她安心的氣息。
這一次,穗穗撐了許久。
甚至撐過了一個時辰。
一直到三個哥哥趕回來,還未來得及說話,她便突然消失在眾人面前。
林氏慌了一瞬,便見傅九霄從懷里掏出小泥人兒。
“穗穗魂魄不穩,暫時只能出來一個時辰。她在這里,娘別急。”
林氏才微微松了口氣。
此刻下首的小言言,正開心的吃著東西。
突的身形一頓,耳朵動了動。
好似又聽到了某種召喚。
她不由站起身,趁眾人不注意,走出了大門。苦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