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跑了。
陸辭不僅自己跑了,還帶著救他的姑娘一起跑了。
當然,在莊驍口中,這種行為叫“拐帶”。
“……真不是個好玩意兒……”他這般評價陸辭,“恩將仇報,把人給拐帶了。”
柳云眠這才知道,原來他們尋找的方向是正確的。
只是她們來得太晚。
她們來的時候,陸辭已經帶著人離開了。
完美的錯過。
柳云眠聽到這個答案后,沉默了許久。
莊驍沒有騙她的動機,也沒必要騙她。
但是陸辭如果離開,他會去哪里?
肯定是回軍營。
她沒有聽說過陸辭被擒,那說明他回去的路應該順利。
可是從時間上來推算,他應該早就回去了,為什么不和自己聯系?
就算真的如同她腦海中最壞的猜測那般,陸辭失去了記憶,忘記了她,可是其他人也會提醒他自己的存在和下落。
都不用別人,觀音奴肯定也會讓萬神給她送信。
可是柳云眠沒有收到關于陸辭的只言片語,哪怕幾日前,她才剛收到萬神帶來的觀音奴的書信,讓她一定小心。
所以,柳云眠大膽猜測,陸辭沒有回軍營。
為什么呢?
是路上出事了,還是他根本連打仗這件事情都忘了?
柳云眠忽然想到,他如果連自己都忘了,那認識自己之后的這些記憶,都消失不見了?
倘若那般的話,陸辭確實可能把打仗的事情忘了。
現在不知道陸辭到底什么情況,柳云眠心急如焚。
“夫人,”雪儀道,“侯爺沒事,還能悄無聲息地金蟬脫殼,您放心吧。”
在生死面前,記憶沒有那么重要。
事到如今,不能和以前兩人恩愛兩不疑的時候比,否則只會平添悵惘。
要和侯爺出事相比——至少人活著,這足以讓人欣慰。
“嗯。”柳云眠眸色復雜。
看不見,摸不著,甚至打聽不到消息,關于陸辭的一切只能靠猜測,這種滋味兒,令人難受。
“夫人,咱們回去吧。”雪儀勸道。
既然侯爺不在這里,她們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而且她們已經暴露了一次,不見得不暴露第二次,留下也不安全。
柳云眠卻搖頭:“不,暫時還不行。”
她不能走。
王霜其實是個不確定因素,完全有可能反過來投靠這邊。
她得留下敲邊鼓。
知道陸辭現在應該性命無憂,她就放心了大半。
陸辭狀況應該不算好,但是他身上背負的責任依然在。
他不好,甚至可能失去自我的時候,柳云眠要替他把該擔的責任擔起來。
她不如陸辭那般出類拔萃,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
但是有一份力,便出一份力。
現在她正對著陸辭的勁敵,如果能夠把人爭取到自己這邊,對于整個戰局,將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尤其莊驍,馬上就又要上戰場了。
眼下王霜還是自己人,她還想勸莊驍接受招安。
柳云眠要和她一起。
柳云眠幫王霜出謀劃策。
王霜始終沒有放棄勸莊驍:“……武國安真的不是明主。”
莊驍很倔:“我打仗又不是為了他,我是為了天下百姓,不再受那昏君,受貪官污吏,地主豪紳欺負。”
他喜歡姑娘不假,但是他有自己的原則和堅持。
王霜嘆氣,“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簡單的,你現在不是正在幫武國安嗎?日后他做大,成為禍害天下百姓的毒瘤,勢力既成,你那時候又怎么辦?恐怕悔之晚矣。”
“那就在他成為毒瘤之前換個人。”莊驍道,“他日后行不行我不知道,但是我現在就知道,那個狗皇帝不行。”
頓了頓,他又道:“死了那么多兄弟,難道就白死了?我踩著他們的命,去做狗皇帝的走狗,我以后還睡得著嗎?”
人生在世,要活得問心無愧,坦坦蕩蕩。
“可是你如果堅持,可能死更多的人,要填進去更多的命。”王霜道,“你對朝廷有什么要求,可以提。你不想要皇上加稅,都可以談,而不是因為這件事情就否認皇上,去擁護一個更不靠譜的人,這不是飲鴆止渴嗎?”
可是她無法說服莊驍。
莊驍固執己見。
王霜私下和柳云眠說起這件事情,也非常苦惱。
對于王霜來說,最擔心的,其實是莊驍日后的處境。
從對莊驍好的角度,他也該接受招安。
但是她也明白,莊驍的心結在哪里。
他不替那些死去的兄弟報仇,心里難安。
王霜問柳云眠,有沒有什么主意,她表示自己已經黔驢技窮。
莊驍現在的態度很明確,喜歡王霜,但是也堅持自我。
眼看著出征的日子就剩下幾日,柳云眠想出一個主意,給王霜下了一劑狠藥。
王霜“病倒”了。
高燒,人混混沌沌,始終不怎么清醒,可是大夫又查不出病因。
莊驍心急如焚。
他質問柳云眠,“你不是神醫嗎?”
“我是神醫,可我不是神仙。”柳云眠道,“總有一些病患,是我無能為力的。”
“那,那姑娘這般,有沒有性命之憂?”莊驍內心焦灼。
因為出征在即,他的姑娘卻又這般。
對他而言,這兩邊都是難以割舍的。
“我不知道。”柳云眠道,“且再觀察幾日吧。莊將軍你放心,人是我帶來的,我自當盡心竭力救治她。”
莊驍忽而拔刀相向。
雪儀在外面熬藥,并不在屋里。
莊驍鋒利的刀刃架到了柳云眠脖子上。
“是你,是不是你?你不想讓我帶兵打仗去,所以故意對她下手?”莊驍臉色陰霾,眼眸之中是翻涌的怒氣和殺機。
柳云眠淡然道:“莊將軍,一來我沒有那個本事,讓所有大夫都察覺不到我做了手腳。二來,你不是已經拒絕了王霜勸你接受招安的建議?如果打算用兒女情長來留住一員悍將,我覺得那想法有些天真。難道,莊將軍會因為王霜而耽誤正事?”
莊驍沒有回答,把刀往前送了送。
柳云眠纖細的脖子上,已經有了血痕。
可是她并不慌張,“莊將軍去做你認為對的事情,我在這里陪著她。你內心或許掙扎,留下或者不留;但是我說句實在話,你留下,幫不上任何忙。”
簡而言之,治病救人,有你沒你都一樣。
所以,別太把自己當盤菜,我不留你,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