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眠簡單梳洗之后,匆匆去見那人。
男人二十多歲模樣,身材瘦高,像個讀書人,面容清秀,也有些儒雅的氣質。
只是這會兒他面色依舊蒼白,躺在床上,用狹長的眸子打量著柳云眠,目光中有警惕也有戒備。
“這是侯夫人。”雪儀道,“是夫人下令救了你。”
男人想要抬手,卻牽動了傷口,面上露出忍耐之色。
他出聲道:“多謝夫人救命之恩,結草銜環,孫某必不敢忘。”
柳云眠走上前來替他檢查傷口。
男人可能不習慣于這樣的親近,臉瞬時紅了,下意識地要拉被子。
柳云眠淡淡道:“昨日你所有的傷口都是我處置的,我說的是所有。”
包括腰間和大腿上的……
什么都看過了,這會兒就別矯情了。
男人咬著嘴唇,片刻后道:“夫人醫者仁心,孫某感激不盡。”
“你叫什么名字?”柳云眠熟稔地替他檢查可能崩開的幾處傷口,開口問道,“誰要追殺你?”
“我叫孫慶,”男人道,“是……逃兵,所以他們追殺我。夫人想來,已經從他們口中知道這些了吧。”
昨天的那些刺客,也真招了。
他們是造反的那些人。
孫慶做了逃兵,他們奉上峰命令要把他追回去。
上峰說了,倘若孫慶反抗,那就,就地格殺勿論。
“孫慶,你為什么要做逃兵?”柳云眠用審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仿佛想通過他的眼睛,看到他心底真實的想法。
孫慶不閃不避地看回來,竟然有幾分坦蕩?
“你總不會認為,你做了逃兵,侯爺這邊就會許你高官厚祿吧。”柳云眠繼續道,“但是以我對侯爺的了解,你恐怕想錯了。侯爺最討厭的就是逃兵,說不定,會直接砍了你腦袋。”
“孫某前來,不是為了高官厚祿,而是不想繼續打仗。自己人打自己人,有什么好處?”
柳云眠沉默,似乎想從他的目光中分辨出這句話是真是假。
孫慶任由她打量。
柳云眠隱約覺得,這個孫慶不簡單,絕對不是個小兵那么簡單。
可是當她問起的時候,孫慶卻說他就是個普通的小兵,他堅持有所為,有所不為。
“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什么要加入叛軍?”柳云眠言辭犀利,“總不能是別人綁著你去的吧。”
她很清楚,不能因為對方說要投誠,就過早高興。
至少到目前為止,柳云眠沒有打消任何對孫慶的懷疑。
“不是綁我去的,但是確實是……騙了我。”孫慶道,“后來我改變了主意,我不想助紂為虐,所以就拼命逃了出來。”
“那你想過,逃出來之后做什么嗎?”柳云不動聲色地問。
盤問是一件耗費耐心的事情。
什么都說,讓對方摸不清楚套路,后面可能越聊越多,不經意間透露出線索。
孫慶道:“我想到他們的手伸不到的地方,所以想方設法來了云州。”
“結果還是差點死在他們手中。”
“嗯。”
柳云眠又問他家世等等,孫慶一一作答,并無破綻。
柳云眠思忖片刻,繼續問他作戰的經歷。
孫慶回答的,和柳云眠掌握的也如出一轍。
如果孫慶不說自己是逃兵,柳云眠可能懷疑他是造反的人派來的。
可是他現在直接就說,他就是那邊的人,柳云眠反而不知道該怎么懷疑了。
“你先好好養傷,”柳云眠道,“但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逆黨,所以即便你現在棄暗投明,誰也不敢說你之前做過的事情就能一筆勾銷。所以,要等侯爺回來處置你。在侯爺回來之前,你只能待在這個房間里,不能邁出去一步,你聽懂了嗎?”
孫慶點頭:“懂了,畫地為牢。”
柳云眠唇角勾起,“我就喜歡聰明人。”
孫慶看著她,竟也笑了笑,卻并沒有說話。
柳云眠讓人照顧,也是監視孫慶。
可是孫慶就躺在床上養傷,不說話,也沒有要求離開房間,吃喝拉撒都在這里。
柳云眠私下叮囑侍衛,一定要死死盯住孫慶。
她總覺得,這個孫慶,不是尋常人物。
氣度不凡,而且雖然戰場上不管是哪一方,對于逃兵都不會手軟。
但是柳云眠還沒聽過,小兵需要那么多人來追殺。
這中間,肯定有問題。
柳云眠給陸辭寫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