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季越人
更新時間:25050921:12
‘傷在并火,根在性命,在天下道統之傷中棘手程度也是排在前列的,難以移除…’
‘最好是牝水滋養,可他本身并不是牝水修士,丹藥不能像并火那般輕易打擾達性命深處,府水承納,淥水變化,方有成就。’
道澠既然請他出手煉丹,這思路肯定是驗證過多次的,用的是脈心元牝液,屬于藏在大地深處的牝水靈資,地水蓄而未發,一旦深入性命,一涌而出,意象變化,作的是洞泉,自然就是淥水了。
這全丹一性的老修士為這療傷方法已經研究了許多年,將法理闡明,李曦明如今的丹術也堪稱可怕,煉起來依舊頗為艱難,足足三十一天才讓這丹藥入了正軌,頗有些冷汗淋漓的感覺。
‘畢竟是靈水煉丹之法,谷風引火不起作用,事事都要親力親為…如果不是成就了天下明,恐怕就要吃虧了。’
此刻將雙手從爐身上松開,只覺得六識疲憊,神通困頓,用天下明封了爐身,調和諸氣,兩指往腰上一搭,發覺留給劉長迭呼應的玉石亮瑩瑩。
‘嗯?…同在島上,何必用玉石傳信…’
雖然得了消息,他卻沒有立刻踏空而出,而是一甩袖子,身形已經浮現在丹室之外,踏出兩步,果然有一漢子急匆匆上來,拜道:
“見過真人!”
李曦明掃了一眼,眼前的男人中年模樣,身體健壯,神色沉穩,挑了眉,道:
“族兄…有些年不見了。”
李汶聽了這話,流露出惶恐之色,跪倒在地,答道:
“真人折煞小人!”
這位漢子,一度是李氏的頂梁柱,手持兩柄金錘,忠心耿耿,可功法不濟,隨著李氏崛起,已經慢慢被甩在身后,留在這個海外荒島上鎮守,捏著整個島嶼幾乎全部的守備,不可不謂重用,李曦明搖頭道:
“我年幼時,族兄執金錘守護父親,朝惕夕乾,歷歷在目,何必謙虛?”
李汶額頭貼著地面,道:
“不敢。”
李曦明見他精氣神十足,頗具威嚴,大有感慨,很快正色道:
“劉前輩這是…”
他身上玉石溫熱,自然是劉長迭的手筆,不敢打擾他煉丹,李汶只道:
“真人方才閉關…就有兩波人來了島上,想要換取大人手中的天一吐萃丹,遠變真人怕大人正巧出關,不好拒絕,那時便讓小人前來提醒,見了真人出關,務必問上一句,如果沒有換取的意思,就不必現身…眼下都推過去了。”
李曦明微微一愣:
“兩波人?天一吐萃丹?”
他心中霎時浮現出為李玄宣延壽時湘淳兩人眼中的異樣來,只覺得好笑,默默搖了搖頭,可眼前的漢子繼續道:
“十日以前,又有一位真人前來島上,與遠變真人商議,似乎有事相求,真人與他在島上論道,等候大人出關。”
他一低眉,提醒道:
“還有一處…是殷州來的人,說什么…有消息了,把東西交到遠變真人手里了。”
李汶其實不知道這事情是劉長迭自家的事還是李家的事,可他忠心耿耿,毫無遺漏地說了,李曦明眼前一亮,心道:
‘那銅盆…明慧那處有消息了!’
當下一步踏出,飄飄然出現在島上的一亭子之中,正見著一白一灰兩位真人正在對弈。
坐在劉長迭身前的人面色蒼白如紙,雙眼黑漆漆,雖然活靈活現,卻明顯有幾分異樣,李曦明背在身后的時候輕輕一掐,命神通已有感應。
‘是一道法身…不比我那分神異體差,只是專攻的方向不同。’
于是提了袖子,笑道:
“這位是…”
眼前的人已經輕飄飄地起身,答道:
“在下世臍修士藏蜩子,見過昭景道友!”
李曦明一禮,這輕飄飄的人兒便立刻解釋道:
“我道內修五形,性命作牝,不以真身示人,以氣囊行走,還請道友見諒!”
“無妨!”
李家見的牝水修士不多不少,最熟悉的反而是那北方的慕容顏,此人多次與李周巍交手,其實也是披著皮囊行走,只有斗法之時才會現出真身。
他笑著點頭,更多的心思卻在對方的出身上:
‘不說是散修,也不報門派,一句世臍…牝水所居…’
可眼前人卻干脆利落,沒有太多猶豫,正色道:
“我道中有幾個道友,急需少陽之物,一些由來過去,道友想必也清楚,此次前來,是為了道友手里的顯岸白花與少陽靈物!”
藏蜩子說的自然是西海之事,李曦明早聽那位陰枔真人提過,猞鵠手中的東西都到了藏蜩子手中,真要計較起來,自己也斷了對方的財路,鄭重點頭道:
“顯岸白花我手里僅這一份,還有一道太檐華,道友可有意?”
藏蜩子蒼白如紙的面孔上微微一笑,道:
“竟然是這等華光…好極了。”
于是從袖中亮出數枚靈物,光彩照人,李曦明隨意一掃,卻犯了難。
對方底蘊不淺,顯然是有備而來,這些靈物不但個個珍貴,更有一枚明陽靈物!
這靈物棱角分明,光彩內斂,乃是一靈石,浮現著密密麻麻的如同葉脈般的淺白色紋路,裝在墨玉般盒子里,顯得分外誘人。
藏蜩子特地道:
“正是向白陽守!”
李曦明心中微動。
這靈物他雖然沒有得過,卻聽過大名,自家的好幾件靈胚都是用此物化作的靈粹所煉制,乃是大鵂葵觀給予的回報。
“守者,治之職也,陽守,為明陽治邦執正所誕,不同于明方天石天生地養,此物唯在魏時誕下,出于王公重臣墓前。”
李曦明聽了一陣,雖然略有些心動,猶豫卻同樣不少。
‘明陽之物這么多年來收集得頗多,周巍的兵器和甲衣都有著落,倒也用不上此物…不如離火全丹來的實在。’
見他沉默,藏蜩子將身姿一正,掃了眼劉長迭,笑道:
“我看道友…是修過身外身的。”
李曦明饒有興趣地一抬眉,道:
“道友好眼力。”
藏蜩子微微一笑,靜靜地道:
“這天下的身外之術,道統眾多,或出于神通,或出于術法,太陰分儀也好,修越行身也罷,雖然紛亂雜多,可真要算起來,無非那三種。”
“一是神通大道,二是躲災避劫,三…便是涂泥塑像…尤其是前兩種,所需的靈資浩瀚如海,大多避不過我牝水之道…”
他蒼白的面上浮現出幾分自信,問道:
“我自詡還有幾分本事,可以替道友問一問。”
李曦明著實沒想到對方會從這個角度來說動他,一時間沉吟不語,暗暗心動。
‘這藏蜩子所說的三種,實則就是分神異體妙卷中所提的上中下三道…’
他的分神異體起點不高,就是奔著替傷的目的而去的,這些年溫養下來,進步的速度堪稱緩慢,他只好早早地停了對這術法的研究…
‘正巧也讓他看一看…能不能識得出分神異體的跟腳。’
他挑眉一笑,手中命神通運轉,掐來一縷分神異體的氣息,道:
“我旁門左道,自然比不得道友淵源,不如為我參詳一二。”
藏蜩子信手接過,那通紅的唇張開了,內里卻空蕩蕩無一物,他將氣息放到口中品了品,道:
“道友…這是兜玄的法子。”
他正色道:
“外身之術,三玄皆有傳承,以兜玄青玄為盛,紛繁交錯,可根本有別。”
“青玄飄渺,對影分儀,以圖求金,那外身是實打實修行上來的,是求仙再進一步的手段!”
“兜玄司天,粹金修道,渾然忘我,一旦把這外身修行臻滿了,便要把性命轉移過去,脫去凡胎!”
“至于通玄…”
眼前人頓了頓,顯現出幾分忌諱,匆匆地道:
“通玄最重性命本軀,寧愿把道果丟了不要去轉世,也極少行外身之事…其中有幾家法門,也神秘得很。”
他強調道:
“當然,無論是哪一玄,都是我們口中第一等的神通大道。”
李曦明默默點頭——對方口中的兜玄的粹金修道,渾然忘我,果然和那妙卷中描述的一個模樣!
‘這個粹…是奪粹本體,而忘我,忘的也是昔日之我…轉移到新法身里面去了。’
他若有所悟,藏蜩子則道:
“至于次一等的躲災避劫和涂泥塑像,則運用極廣,很多都散入了各家道統之中,那釋修的莊嚴寶相立得滿北方都是,本質上也是一種應用之法,故而本體一死立刻就會崩碎。”
“其中有一些專門研習,成了道統,同樣是不可小覷的手段,你那江南,有個元修真人,手里頭的黃道玄符本也是一種分支,在躲災避劫上頗有威能…”
“至于道友的這道法門,能夠保存性命,分離災劫,雖然如今不顯,卻能看得出跟腳極高。”
李曦明心中一嘆,自個兒知道自己練的是哪一種,笑道:
“不過涂泥塑像爾。”
對方一頓,答道:
“我世臍之中,有一道泉,其中偶有精粹,可以點睛,常受那些玄外之道的道友借取,道友如若取回去,配合些頂尖靈物,用于煉制外身,必有質變!”
李曦明聽得已有心動,可倚仗著手中的東西,對方非換不可,仍不變色,又聽還要去找頂尖的靈物,顯現出一副為難之色,道:
“我不精通此道,只恐竹籃打水一場空。”
藏蜩子終于皺了眉,顯現出為難之色,嘆道:
“道友如愿把顯岸白花一同交給我,我愿再取一份門中秘法給道友,可以養化此水,在關鍵之時護下身外身…愿道友不必外泄。”
這下連劉長迭都有了意動之色,李曦明反而警惕起來,抬眉笑道:
“道友竟然如此信得過我!”
藏蜩子只抖了抖袖子,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如墨般兩點眼睛盯著他,靜靜地道:
“非也…我道乃是娘娘所傳,多年以來多有借出參詳…倒沒聽說哪個敢隨意傳授的。”
李曦明遂放下心來,輕輕點頭,藏蜩子同樣松了口氣,浮現出濃厚的喜色,捏出一枚玉簡,開始抄錄,一邊道:
“這秘法道友讀了,至于那寶貝,如果沒有特殊的府水靈器保存,離了神通緝拿便會消散…我這廂回去,會讓人送到庭州去。”
于是站起身來,當即告辭,李曦明思慮,良久抬眉道:
“劉前輩…可知道他口中的玄外之道?”
劉長迭似乎也在思考,眉頭緊皺,忖起來:
‘他苦苦從我手中換取的一氣白寰石也是少陽,倒是有意思…也不知道要煉制什么……’
他思慮正深,聽了李曦明這話驟然驚醒,笑道:
“這好理解,便是不落三玄內的道統…最有名古老的就是蓬萊,真君一級的也有北溟殿,次一些的還有南順羅阇…”
李曦明抬了抬眉,沒想到還能聽到那位北曜娘娘的居所,劉長迭看了他的反應,道:
“三分少陽,西晏以通玄正統自居,龍君則自認為青玄,唯獨這位娘娘,從未表態過…”
李曦明思慮漸沉,默默點頭,劉長迭果然苦笑著提起湘淳與善柏前來換取丹藥的事情,李曦明只道:
“并非不能成全他們,可如若不能取讓練氣修士延長性命的寶貝來,是斷不能從我這里換走此丹的!”
劉長迭頗為贊同地一點頭,從懷里取出一小卷來,道:
“殷洲的消息。”
李曦明隨意一瞧,果然是明慧那和尚,偏偏日子是定在兩月以后,可見對方的急迫。
眼看如此,李曦明的心立刻定下來,隨意用神通一抹,另立了個日子,讓人送回,劉長迭默默點頭,道:
“你要煉丹…是不湊巧。”
李曦明心中一窘——他哪里是為了煉什么丹?這寶丹已經進入正軌,余下時間留神通在此溫養即可…
‘只能…只能叫那和尚一邊去了,反正他被毀了法軀,閑得發慌,有的是時間…’
他面不改色,客氣地告辭下去,一路到了大陣內部,對著微微閃動的法光,取出那玉符來,兩眼微閉,默默研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