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兩人說罷,李曦明稍稍默然,兩人都不在乎山里的是富恩還是孔海應,總之按著幾人的安排來,玄岳已經是明明白白。
‘汀蘭看得明白,紫煙門正逢上虛弱之時,拿下玄岳地盤只是鋪張了地界,這引來一位親近紫府反而是上上策,正是汀蘭早想圖謀的…’
汀蘭巧笑嫣然,紫煙門只是抽手調解,空著手幾句話,白白套走了玄岳山門,李曦明倒還要謝她了。
李曦明心里也明白,而這位紫煙門真人親自來勸,看似是提個建議,他李曦明難道還有多少回絕的余地嗎?
汀蘭身為青松太陽道統的真人,這事情是她主動出手調解,看著是和和氣氣,她給的面子可不小,素免前后不是捧哏就是點頭贊同,馬屁都快拍到天上去了,立場明顯至極。
不說李家利益如何,紫煙門是要扶持朱宮真人的利益,李曦明倘若有什么異議,不但拂了她的面子,還擋在紫煙門道上,想要息事寧人的玄妙觀亦不滿意,鄴檜則要笑出聲了!
“玄岳門中靈物已經不多,甚至我家拿多少、鄴檜拿多少,都是模棱兩可的事情,孔海應又不在山中,這一局中,鄴檜才是最吃虧那個,很可能是迫于壓力才同意的…”
要知道汀蘭方才提到都仙道,只丟了一句‘已經夠給他面子了!’,顯然不太看得上都仙道。
“我家占個江南正道世家的名號,又有蕭家在旁看著,留了青池退路,汀蘭給些面子,換成鄴檜…就算修為更高,恐怕也沒有多少話好說。”
這事情既然是紫煙要玄岳山門,又要給鄴檜交代,富恩是保不住了,李曦明只能道:
“這事好說,只是東邊的劍門如何表態?”
玄岳畢竟接壤劍門,雖然劍門早拿了咸湖的地走,素免還追著去道歉,這事情還是要劍門表態,李曦明此問不出意料,汀蘭道:
“無妨,凌袂真人已經說了,玄岳之事不再插手。”
李曦明頓時沒了話說,品了茶,道:
“紫府大陣挪動麻煩,還要拜托真人。”
汀蘭便知道他答應了,卻依舊低頭思索。
李曦明所說的收走大陣是要她汀蘭在太虛中出手取走,可這分玄岳的棋局旁人不知詳情,看起來倒像她汀蘭趁亂取走玄岳大陣。
李曦明沒有半點陣法道行,這要求也算合理,汀蘭暗忖道:
‘也罷…太虛都是看戲的,前后一思量,也能理解。’
她點點頭,這事情便算定下來,李曦明取出玄岳陣盤的秘法口訣,連帶著那枚玉佩交過去,汀蘭道:
“既然如此,昭景先安排著,就在這幾月,事情便現端倪,等這事情了結,我再去湖上,重新布置大陣。”
在素免面前不好提煉丹之事,她便一字不提,只說布陣,一邊的老真人含笑聽著,開口道:
“這事情有個著落,我也好閉關,本有不少事務,皆因玄岳事耽擱了。”
春雨還在滴答下著,三人飲茶對談,好不愜意,素免抬了下巴,道:
“我有位好友在燕國修行,倒是聽聞些趣事,說是漠北的諸狄近年來越發劇烈,已經并出好幾個大部落,控弦十萬,連紫府都有了。”
汀蘭并沒有多少意外之色,只道:
“趙帝失儀,自己宮廷都出不去,對北方故鄉更沒有多少控制手段,百年過去,生出變亂不是意外。”
“我有位好友,苦于一氣不得采,需要國運之爭,前幾月聽了這消息,欣喜不已,立刻過去了,聽聞還有不少遺跡顯露,懷疑有命數之人。”
李曦明默默抿茶。
‘倒是就你們有好友…我才成就真人,江南都沒出去幾次。’
兩人不知他心思,素免挑起這個話題卻不是無緣無故,立刻接道:
“既然有身懷命數之人,道友可有去看過?會不會是圣地真人轉世?”
他這話自然是指的紫霈了,似乎有些試探之意,汀蘭真人卻很干脆,笑道:
“怎么可能好端端的跑到那處地方去為人棋子,老前輩多慮了!何況我紫煙還有一位紫府巔峰的長輩,雖然行蹤不定,可他也去看了一看,倘若是,那早就帶回來了。”
她的語氣流暢自然,言語之間沒有一點遲疑,好像紫煙門那一位失蹤的紫府巔峰修士正如紫煙所強調的一般行蹤不定,卻偶爾會回宗閉關。
汀蘭的話說得像她自己才見過,素免真人連連點頭,汀蘭繼續道:
“畢竟他老人家歲數大了,也在安排自己的事情,忙前忙后,幾乎不見人了…這事情終究還是要落到我們這些晚輩身上…”
素免真人連忙道:
“我曾經在東海修行,也在群夷附近見過前輩,交談幾句,受了指點,受益匪淺,感激莫名,倘若哪天有機緣碰上前輩回宗,還請汀蘭來喚我過去拜見。”
汀蘭真人面不改色,只點頭應下,不多時,便與李曦明一同告辭,素免一路送出玄妙觀,院中只余下一片綿綿春雨。
過了半炷香功夫,素免破開太虛而回,面帶思索之色,在蒲團之上坐下,喃喃道:
“如若闞前輩當真時常回宗,只要聽了我立宗的消息,闞前輩一定會說明白,群夷之事汀蘭不可能不知道…說明汀蘭至少有十六七年沒有見過他了。”
“無論是隕落還是失蹤…只要他不在,炁石魔胎用起來也放心些。”
李曦明這頭出了玄妙地界,踏入太虛,汀蘭也一同在旁穿梭,顯然是特地多留了一步,這女子笑道:
“之后的丹藥…還要麻煩你了。”
李曦明擺手,答道:
“真人莫要說這話,汀蘭百忙之中還抽空解決我家的事情,昭景尤為感激。”
好聽話張口就行,又不用花靈石,李曦明捧了她兩句,汀蘭遂問道:
“只是這陣法既然用了玄岳的,幫一幫改一改就好,倒是要搭一些回報給昭景。”
煉丹一事早已商量好,只要成丹超過了三顆,余下還是李曦明的,而李曦明其實有不小的把握能超過三顆,還能請一位紫府陣法師,怎么都不虧,可他還是嘆道:
“我卻不太敢先收道友的東西,倘若丹藥沒煉成,那真是丟了臉面…不好意思見道友了。”
汀蘭顯然對這個可能性有些排斥,好在她是不信李曦明能把這樣一份元水白白糟蹋干凈,勉強笑一聲,回道:
“道友還要先同我說好,這段時間我外出正好尋找,否則到時候時間還耽擱了,也讓道友白等。”
李曦明能看出汀蘭是個喜歡把安排籌劃到有序妥當的修士,只好道:
“我一時也很難定下,不過我還缺一把上等的合適明陽法器作靈胚,最好是古法器,道友可有安排?”
“哦?”
汀蘭稍稍思慮,點頭道:
“這倒是不算什么,我把紫煙門內收藏的幾樣法器挑出來,帶給昭景來挑好了,至于古法器…還需要仔細去問一問。”
這個要求實在太小,李曦明卻心中自有打算,他可不僅僅叫眼前的汀蘭來找,還準備寫信給青池,再問一問劍門,甚至還打算讓崔決吟寫一封信回去。
之所以把事情弄得如此復雜,可不僅僅是為了有足夠的法器挑選,李曦明見了這樣多的紫府,心中早暗有警惕了:
“我要明陽法器煉靈胚,如果有明陽一道古法器就最好…而這東西今后將會是我的紫府靈器,怎么能輕易讓人知曉形態功效?哪怕是筑基時期的也不行,應該要放足了煙霧迷惑,不讓人輕易知曉我具體是用哪一件法器成的靈胚。”
他心中思索,又問道:
“百山藏納靈陣固然不錯,道友在搬遷重建之時…能不能盡量將其修建成不同的靈陣,威力相仿,甚至稍弱一些皆可,只求盡量有異。”
畢竟百山藏納靈陣是玄岳門的東西,若是取出來完完整整的放在平崖洲上,來來往往的哪個看不清?更何況那么多的玄岳門人,看著洲上的大陣,心里又如何作想。
名聲上不好聽是其一,其二還是太過危險,想也不用想,玄岳道統今后必將四處流離,李家自己手上有一份,鄴檜、朱宮、素免、乃至于汀蘭或多或少都有所掌握,萬一其中有什么關于陣法的核心記錄,豈不是把自家給害了?李曦明可不想作第二個費家。
“哦?”
如果說李曦明之前的條件小得很,后頭這個要求卻有些讓人為難了,汀蘭遲疑道:
“紫府大陣…每一陣點都是仔細研究,一點點布置出來的,若是要改動一點,整座大陣都會有不少地方相應都要改動,再結合地勢改一改,那花費的精力就多了去了…”
李曦明笑道:
“這丹一煉也要煉五六年,道友正好修一修陣法,不求煥然一新,至少表面看上去截然不同,幾個關鍵處有改動即可…”
他話鋒一轉,嘆道:
“畢竟玄岳道統外流,到時候真人的道友過來,興許我還要眼巴巴的把玄岳修士送回去…這些人可都對百山藏納靈陣熟悉得很,我家也不想留后患吶!”
他這樣一說,扯到了朱宮身上,汀蘭頓了頓,確實也覺得李曦明前后給足面子,任她安排,遂道:
“好…那便交給我,這些年我騰出時間改一改。”
兩人說定,便分道揚鑣,李曦明破開太虛,飛了一陣,到了自家地盤上,在梔景山上浮現身形,湖上倒是沒什么雨,梔景山始終光彩明媚,滿地飛花。
他按例先把地煞中的玄紋瓶取出來煉了,這瓶中的火煞已經積蓄到一定的地步,煉化難度越來越大,不過谷風引火一動,便很輕易的煉化了。
時至今日,這瓶中的火煞已經非筑基可碰,至少要駕馭神通的紫府修士才能繼續往下煉,李曦明估摸著再煉個十年,非火德神通的修士也煉不動了,不過自己有谷風引火,無論煉化速度還是難度都與眾不同,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李曦明抬了袖子看,這瓶上開始顯化出一縷縷如同火焰升騰的赤紅紋路,只是煉來煉去,目前還是筑基層次的威力,對付不了紫府。
“玄紋瓶雖然材質驚人,始終沒有煉到極致的征兆,可增加的始終是威力,而非神妙…筑基和紫府之間差距太大,有時并非能不能打得傷,而是能不能打得中…法器一掏,人家遁到太虛里去了,還打什么打。”
不過玄紋瓶掌握在自己手里,李曦明是不怕的,只希望每次拿起來都是煉不到盡頭的觸感,重新把小瓶丟進地火煞氣之中,在山頂浮現身形。
四下里滿地白花,桌椅上空蕩蕩,李曦明常坐的地方梔花是不敢落的,只在周圍圍了一圈,石桌上放的茶還未飲完。
他抬了眉,見著一玉庭衛候在階前,身披白甲,是常駐梔景山的,姓竇,嚴格意義上算是遠房表弟,這人的父親竇邑當時是自己父親的心腹。
竇氏近年來萎靡不振,李周巍當時將他塞過來也是存了情誼救助,李曦明只問道:
“何事?”
竇庭衛當了一年的差,對他的神出鬼沒早就有了一些心理建設,依舊嚇了一跳,連忙拜下來,答道:
“稟真人,大公子來過一趟,說是有要事稟報。”
“通報去罷!”
李曦明坐下來,取出天一吐萃丹的丹方細讀,李絳遷很快上來了,手中端著一封信,恭聲道:
“稟真人,青池的信。”
李曦明點頭接過,他這幾次外出,李絳遷幾乎回回都要來稟報,也熟悉了許多,恭聲把家里的事情一一稟報了。
李絳遷治家與李周巍顯然有所不同,李周巍是把家中的事情梳理得妥妥貼貼,卻不常打擾他,而這孩子上山的時間更多些,精簡又快速地把家中的事物和進展準確地敘述一遍,李曦明隨意聽著,總能對家中的事物有個大概的了解,許多事情也會特地請他參與。
畢竟李周巍已經是李家白麟,整個李家能和李曦明商議的少數幾人之一,不必多說,而李絳遷作為晚輩,更希望在李曦明這位真人面前混個臉熟,籍此壯大自己的話語權,李曦明看得明白,次次允他上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