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陽”
當時魏李崩頹,又是釋修主導,北釋自然有爭果位的打算,李周巍遂問道:
“那如今看來,勝名盡明王身死,是釋修爭明陽爭輸了。”
“不錯。”
白榕一下閉了嘴,半天才吐出兩個字來,李周巍識趣地不問,靜靜坐在法器上,默然不語。
“鼎矯…”
這龍太子對他屬實不錯,可李周巍心中猶有濃濃的疑惑,只是龍屬勢大,故而從不顯露。
“青池、落霞不是好東西,難道龍屬就是什么好家伙了?就算是吞雷一事塵埃未定,幾千年過來,龍屬的角色一向不太光彩…”
龍屬吞雷,多年之前就開始布局,李清虹如今還在海中生死未卜,東方鼎矯安能不知?這位龍太子卻仿若無事發生,談笑風生,對自己熱切得很。
李周巍在大殿里始終平靜,時常給些笑顏,已經是給夠了鼎矯面子,一來是龍子尊貴,二來也是與這龍太子結好,哪怕能在吞雷之事中給李清虹帶來一點生機也是好的……
“就算再不濟,龍屬之事早就沒了婉轉之機,家中大人必死無疑,也絕不能讓龍屬覺得我家有怨,這般一句不提,仿佛毫不關心才是最好的。”
他一旦向鼎矯提出李清虹一事,那便是把自己的關切之心擺在臺面上,鼎矯回絕的后果不是李家能承受的,李周巍這才如同沒事人一般,當下出了龍宮,才暗忖道:
“鼎矯態度坦然,要么吞雷一事諸位雷修最多丟了修為不至于傷性命,要么他完完全全把我看作一只白麟,那李家人自然不能被我視作同類…”
盡管鼎矯多次客氣相談,李周巍還是很難與他交心,更不會透露心中所想,一切都是客套往來:
“我家與龍屬的關系如何、鼎矯這般親近我的背后緣由…恐怕都要等到吞雷之后才有痕跡了。”
“可惜白榕前輩與鼎矯拖了太久,南海也去不得了,只能再等下次機會…”
李周巍在法器上盤膝修煉一段時日,終于飛至望月湖,白榕一下子生龍活虎起來,只嘆道:
“下次這種事情,我可是死活不去了…又是無聊又是忙碌…”
這狐貍是個死窩在峰里不愿動彈的性格,早已經歸心似箭,一口回絕了李周巍的邀請,駕著法器逃一般地離去。
李周巍則駕風落在洲中,一路到了大殿之上,正逢著一少年站在殿外等著,身著褶衣,一身金色法力鋒利如劍,見了他忙著退開兩步,行禮道:
“三哥!”
“周洛來了。”
李周巍只見過這四弟幾面,李周洛卻很崇敬地拜了,恭聲道:
“許久不見三哥,勞你在外奔波,我們這些兄弟不堪,只在家中幫些小事,一念至此愧疚不已。”
李周巍訝異地看了他一眼,點頭道:
“四弟客氣,各司其職罷了,你既然練氣,也是家中中流砥柱,切莫妄自菲薄。”
“小弟受教。”
李周洛笑了一聲,他天賦是周行輩中僅次于李周巍之人,又是李曦治一系,天賦自然不低,雖然身無符種,可十八歲練氣,只比當年李曦峻稍差些。
他一身金芒如麥穗,分為六股,拖著長長的尾焰,順著他的身周不斷流轉,靈動如雀,襯托著李周洛眉眼明亮,有股少年意氣的鋒利。
他修行的乃是《芒金問玄法》,是相當不錯的古法,李家破禁斷大陣時正取得芒金羽液,這古法就可以修行了,李周洛算是頭一個,自然意氣風發。
李周巍對他印象不錯,點了頭,笑道:
“《芒金問玄法》我看過,恐有四品之姿,并不比其余功法差,好好修行便可。”
李周洛聽了這意外之喜,神色振奮,隨在他身后入了殿,李周巍隨口道:
“大哥二哥在何處?”
他口中的兩人自然是李周昉李周旸兄弟,兩人年歲比李周巍大,昔年見面多些,還算熟悉。
李周洛笑了笑,答道:
“兩位兄長正在青杜底下閉關,眼瞅著這兩年練氣有望。”
“好!”
李周巍贊了一聲,一頭是對兩兄弟的嘉獎,另一頭也是對李周洛這般坦然大方的態度的肯定,聲音溫和不少:
“我父親閉關多時,明宮姑姑與承淮叔也到了沖擊筑基的時候,你們幾個盡早練氣,能把家中的擔子接過來。”
李周巍自家人知自家事,能在自己面前談笑自如的叔伯都不多,更別說兄弟了,遂拍了拍李周洛的肩膀輕聲道:
“我與空衡都離了東海,宗泉島無人看護,等到兩位兄長破關而出,你們幾人商量著,誰帶人去一趟東海,坐鎮此地。”
李周洛恭聲道:
“全憑家主吩咐。”
李周巍笑著讓他下去,原本壓抑的心情都好了不少,順著臺階走到后殿,李玄宣正聽了消息,快步迎上來,滿面希冀之色:
“明煌,那龍太子怎么個說法?”
李周巍先請他到了殿中坐下,躊躇了一息,輕聲道:
“還不知有無轉機,至少…鼎矯殿下答謝了一寶物。”
他將伏掠金取出,把一路的經歷刪刪改改,能說的說了,聽得老人搖頭不已,同樣把伏匣之事說了。
李玄宣終于不提此事,他從懷里取了兩枚玉簡出來,送到李周巍手中,沉聲道:
“明煌,兩個孩子的靈氣要先準備了。”
李周巍接了玉簡過來,靈識一掃:
“明離熾精,須尋地脈離火薈萃之地,以玄陽、觀離、天陽、崇離四道離火逐一焚煉煞火,取得四道離火之精,再以煞火照天光,六月得出一縷,十縷為一份。”
“太儀全汞,覓得物性洞變之所,以全丹寶物為樞,陰陽靈物權變,五行寶物調配,一百八十一日為一縷,十縷為一份…”
兩份玉簡之中的大綱如此,其余的細節都是些操作上的手法與訣竅,篇幅比尋常的采氣訣要多上許多,李周巍早讀過,李玄宣遂低聲道:
“這兩樣都有些麻煩,手法復雜倒是其次,一是靈火難尋,二是物性洞變之所…明煌可有計較?”
李周巍思量一息,輕聲問道:
“曦明叔公有一面離火旗,這其中有五種離火,不知可有幾種?”
李玄宣早已經想到這一出,從袖中取出赤黃色的離火旗來,輕聲道:
“我早問過他,這其中煉入了五種離火,只有觀離崇離符合,其余三種卻不在其中,還差了兩種。”
“他還給了東海一處地址,說是那處有離火地脈,正好可以采氣。”
李周巍微微思量,立刻有了計較,答道:
“大人可記得閏陽法?家中唯一一道靈火是曦明叔公的長行元火,這道靈火本就是玄陽離火轉換而來。”
他這么一說,老人遂點頭道:
“如今逆轉法決將之轉換回玄陽,二火有其一,只差一種天陽,不知要去何處換?”
“不必了。”
聽著老人家這樣講,李周巍搖頭道:
“大人恐怕沒有讀過閏陽法,天陽也在轉換之內,只要先用玄陽煉了,離火旗的觀離崇離頂上,另外著一人把玄陽轉成天陽,便可以回來繼續,不必再尋。”
“好。”
李玄宣恍然點頭,李周巍輕聲道:
“明宮姑姑修行火術,此事還須她走一趟,點著安思危幾人一同去一趟東海…我看叔公給出的地址就在宿祝群礁附近,也安全些。”
李玄宣卻心疼晚輩直道:
“明宮、思危事事勞心未免有些不公…”
李周巍和聲道:
“事情自會安排妥當,正好借這次機會,等兩人回來就送去遂元丹,讓他們突破去。”
“好!”
一聽這話,李玄宣神情放松不少,李周巍處理族事向來干脆利落,已經考慮起來太儀全汞,低聲道:
“物性洞變之所…我卻沒聽過,可有一處頗為符合。”
李玄宣已經苦惱了這些事許久,連忙抬眉來問,遂見李周巍沉聲道:
“稱水澤!”
他朗聲道:
“此處乃是大戰之所,曾經受了辛酉淥澤印鎮壓,化為一片淥水,又受眾紫府合力轉化為合水,恐怕最能稱得上物性洞變之所!”
“至于全丹寶物…家中有一枚汞滴,品級不低,只是全丹修士之物他修使用不得,故而一直雪藏,如今正是取用時。”
李玄宣聽他輕輕松松把事情安排好,連連稱是,李周巍只輕聲道:
“只是稱水陵危險,最好還是有筑基壓陣,拜托白猿前輩與李汶等人去一趟了。”
“你安排便好!”
李玄宣見兩人靈氣有著落,心中大定,樂呵呵地退下去。
殿中遂靜下來,李周巍等了一陣,將記載著《閏陽法》的玉簡取出,摩挲著上頭的紋路,瞇眼思量:
“好厲害的法訣…好巧的法訣…”
李周巍明白這東西是從屠龍蹇手中得來,他甚至懷疑起《閏陽法》是東離宗最重要最關鍵的道統之一,思之令人發怵。
“這東西…為何一道秘法都不鎖,怎么可能一道秘法都不鎖!就這樣白白讓人讀取!”
天下的功法誰家都不會傻到不上秘法,否則自家的《江河大陵經》也不會放了近百年動也動不了…堂堂東離宗,這種關鍵道統竟然毫不設防…
“還有全丹…正是有了稱水陵…正好有枚汞滴,縱使是汞滴不可,衡祝那里還放了一道紫府靈物。”
李周巍并不細想,信手將案上的卷宗批了,放下朱筆,這才有些思索之色:
“這下把空衡也逼走了,若是再有波折,可就難辦了…”
白猿眼看就要去北邊采氣,昔年家中筑基眾多,如今竟然一下空下來,李周巍思量一陣,叫了陳鴦上來。
陳鴦如今已經是練氣五層修為,抱拳行禮,李周巍低聲道:
“宗泉島空了太久,先請安客卿去趟東海,若是承小叔出關,立刻請他回來…”
他頓了頓,補了一句:
“若有了別的消息,也速速寫信回來。”
陳鴦恭敬退下去了,李周巍靜坐了一刻,驟然擺手,大殿的殿門霎時間轟隆一響,緊閉起來,隔絕外頭窺視打擾。
趁著日頭正高,他將裝著太陽靈物伏掠金的石盒取出。
‘此物一旦離開深海,便不能見月光,若是一見月色,頃刻化為玄平之氣了。’
這石盒之中淡灰色的靈水流淌,那點亮黃色的倒影映襯在水中,靈識卻什么也看不出來,李周巍只運起法力,將這石盒舉至面前。
他發覺眉心微微一燙,那石盒中倒映著的一點明黃色霎時消失了。
升陽府之中浮起一點明光,靈識滾燙如火,李周巍定住心神,上曜伏光的法力口訣運轉,這一點明光頓時如同孛星墜落,拖著灼熱的尾焰穿過十二重樓,墜進巨闕庭之中。
李周巍久久閉目,身旁光影交替,良久噴出一口天光,照的殿中金光燦燦,這才睜開眼睛,眼中的金色慢慢暗淡下去。
“好寶物。”
原本流轉在巨闕庭不動,慢吞吞才涌上升陽的上曜伏光如今粗了數倍不說,運轉也迅疾起來,只要心念一動,數息時間就能從眉心噴涌而出。
“且不說威力長進了多少,這運轉速度算是能用在實戰之中了…”
上曜伏光李周巍修煉得并不久,正常修行者修煉至巔峰也不過數息調動,等到他將這法光煉至圓滿,興許一息就能噴涌而出。
伏掠金比想的有用得多,李周巍心情自然不錯,可卻并不滿足于此,出了殿駕風而起,一路飛到了青杜山上,從祠堂中取出兩枚玉簡來。
這兩道法術都是《天離日昃經》附錄。
一枚是六品離火玄光大離白熙光!另一枚則是五品太陽離火之法太陽應離術!
“自家明陽道統與離火息息相關,我修行大離白熙光與火德修士相仿…正是合適。”
“至于太陽應離術…雖然不是法光,可這法術乃是太陽離火之法,伏掠金乃是太陽靈物,興許還有加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