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虹聽得心中冰寒,抿了抿嘴,輕聲以法力問道:
“可上宗尚有隋觀真人,聽聞是第一等的大修士,不知是否在海內…若是魔修南下,應會出手抵擋。”
“隋觀…”
隋觀真人是青池洞天中出來的紫府巔峰修士,聽聞實力很是強橫,孔婷云顯然曉得,聞言頓了頓,手中金山收起,用秘法傳音,沉色道:
“我家真人問過蓬萊,真君若是往天外,隋觀必居于青池天,不敢入現界,更不可能入江南!”
李清虹緩緩抬起頭來,杏眼對上這女子,孔婷云遲疑片刻,輕聲道:
“真君神通不可揣摩,可蓬萊未必差了,諸位真人也應明白,這才有此謀劃。”
李清虹算是把前因后果理順,已經明白過來,沉默片刻,輕聲應道:
“多謝姐姐了,可望月湖就在江岸,清虹是一定要回去的,就算江岸守不住,清虹還要回去守湖,沒有棄了族人獨自入宗的道理。”
孔婷云輕輕柔柔地應了一句,并不意外,心中微微嘆氣,和聲道:
“既然如此,我也為真人帶一句話,興許能幫到妹妹。”
這圓臉湘衣的女子靠近了她耳邊,讓法力盡可能地少暴露在靈機之中,溫和地道:
“水淹苗稼,絕收百年,固然可喜,可江水倒灌,淹滅了庭院諸階,更叫人滿意。”
李清虹沉神聽著,孔婷云這才答道:
“大寧宮還有半個時辰落進現世,此處過去不過千里,清虹駕雷回去,一定是能趕到的…我便不耽擱妹妹,還望多保重。”
‘半個時辰!’
她微微一禮,身形重新化作金光升騰而起,往東而去,落回玄岳門的地界去了,李清虹則沉默著駕雷而起,一路向西飛去。
“她說大寧宮還有半個時辰落進現世…”
李清虹心中算了算,覺得孔婷云說的能趕到興許是李玄鋒等人還在大寧宮或是別的什么,只要撐過半個時辰,事情一定有轉機。
縱使那元修依舊被困著不得而出,可至少李玄鋒、鄰谷饒等人還能前來!
“按著她的語氣,這次魔修南下是某幾位紫府的共識,那么這江岸的陣法就不得不破,只不過是守上多久的問題罷了!”
既然知道了如今的局勢已經轉為針對青池宗,事情就不是幾人能左右的,李清虹再也不希冀能守住江岸,只希望能保住自家。
“只要過了半個時辰,二伯出了大寧宮,他在魔修中鼎鼎威名,結合家中眾人之力,保住望月湖,迫使南下的魔修改道還是沒有問題的…”
李清虹手中的長槍越握越緊,明媚的紫電一直流轉在她的黑發之上,身上的六枚銀白色六雷玄罰令發出奪目的耀眼光芒,熾烈的雷霆灌入其中,仿佛要隨時噴涌出來。
她遁入荒野,朦朧的紫色雷光從一片黑云之中穿梭而過,帶起一陣陣微小的轟鳴聲,腳底下的練氣胎息魔修紛紛避讓開,不敢抬頭。
她飛了數里發覺江岸旁遍地是求援的流光,好幾個筑基修士駕著光彩急急忙忙從她身邊穿過,似乎是從各地坊市中調來,極速投入面前的防線之中。
李清虹頓了一步,兩眼之中紫光流淌,尋了一處魔煙最為囂張茂盛之處,駕著雷光瞬息即至。
紫色的光彩剛剛駐足,迎面就看見滾滾的黑云正圍繞著棕色的大陣,底下的練氣胎息不必說,空中是數位筑基魔修聯手,控制著各色法器砸下。
這陣法已經搖搖欲墜,被幾位魔修聯手幻化出的黑色魔錘壓得咯吱作響。
她并不猶豫,一手長槍斜指,空出來的纖手掐訣,明亮的雷霆在指尖匯聚,早已經按耐不住的銀色令牌在身前匯聚成六角:
“陽至為噓,遂誕六雷!”
六枚銀色令牌旋轉匯聚,爆裂的雷霆從中躍出,瞬間跨越過數里的距離,在空中拖出一道銀白色的流光,從天而降,正落在那六位魔修之間。
一聲怒雷驚響滾滾而作,這幾位魔修哪里能料得到莫名其妙就有一道威力甚絕的雷霆落在身上,猝不及防之下紛紛斷了法術,各自冒著黑煙慘嚎。
一團黑云從六人正中炸開,銀白色的雷霆攀附著他們的法器,將之打落空中,還順著法力之中的關系轟擊在他們身上,銀白蕩漾,頓時震動不已。
“鏘!”
李清虹不作停留,長槍刺出,一道紫雷炸響,橫跨數里,瞬息即至,兩眼紫光重重,足底的雷霆煥發出濃烈的紫光。
“嗯?”
李清虹略微掃了一眼,察覺出來其中一人有傷勢在身,她果斷干練,雷霆般的槍影化為重重的紫色雀影,已經從那名魔修身上貫穿而入,炸開一片紫電。
“啊!”
李清虹此擊蓄謀已久,破空而來,幾位魔修又被六雷玄罰令炸得體內震動,口吐鮮血,哪里能反應的過來?
這人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悲鳴,澎湃的雷電瞬間焚化了這人的雙眼,從眼眶、耳口中噴涌而出,下一刻,紫雷已經從頭到腳從他身上每一處炸開。
他本就有傷,身軀也是剛才從幾個練氣身上奪來的,瞬間被雷霆撕的粉碎,躍起一枚黑沉沉的珠子,什么也不要了,頭也不回地極速往北逃去。
時至此刻,周邊的幾個魔修才齊齊一駭,心中又震又恐:
“雷修!”
這其中一名老魔修見多識廣,更是失了聲,身上還有銀色雷霆在盤旋,燒得他的法力吱吱作響,喃喃道:
“敕為天罰,最克魔修的玄雷……”
李清虹身著青白色的長翎羽衣,紫色的雷霆躍動不息,黑發飄拂,杏眼雖然好看,此刻卻含著寒意,長槍調轉,另一只纖手的法訣從未停過。
六枚玄罰令在空中快速緊湊地貼合,蕩漾出一片讓魔修震怖不知所措的銀色雷霆,她的好聽聲音在空中回蕩。
“卯入辰宮,敕得玄罰。”
那逃命的黑珠才飛出去兩里地,一道銀色雷霆從天而降,轟然一聲擊在那黑珠之上,天空中蕩漾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那人恐怕已經飛灰煙滅了。
她眼神始終不曾在北方停留一下,長槍上的紫電調轉,還不曾開口,余下的五名魔修已經如同見了鬼般原地跳起,各自使出逃命的遁光,往北方逃命去了。
這幾人逃向北方沒入云中,沉悶的雷聲這才回蕩過來,李清虹長槍回轉,正好碰上從陣中接應而出的青年。
這從陣中出來接應的青年一身棕袍,有些眼熟,似乎是鄰谷家的人,他眼見自己才到了身前,魔修已經崩潰逃離,一時間不知所措,只愣道:
“前輩……”
李清虹一連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強行當這五人的面滅殺了一位魔修,體內法力其實略有震動,微微頓了一下調整法力,把手中的印散了,六枚玄罰令重新飛回她身上。
“若是撐不住,再度求援!”
李清虹干脆利落地答了一聲,不曾追去逃離的魔修,而是重新駕起雷光,追星趕月般繼續往下一個渡口趕去,只留下陣法中的眾人一片目瞪口呆、復雜難堪的模樣。
“方才那是…李家那雷修李清虹?”
這青年緩緩舒了一口氣,幾位修士一同駕風出來,看到了對方面上的慶幸之色,前方魔煙又慢慢靠攏過來,卻比先前好得多了。
西部江岸。
江水滾滾而過,腳底的陣法煥發著光彩,將空中的法風制住,不使之穿過江岸,往南的魔煙到了這一處不得不落腳下來,在江岸大戰。
李曦治手中提起虹光,將飛來的法術打散,低頭看了一眼,涌而來的魔修被大陣分開,大多數被攔截住,卻還有不少左右尋覓,試圖從大陣周圍繞過去。
青池宗的陣法不是刻意要將魔修堵在此處,本是紫府落棋之間相互應對,陣法重在守備,而非嚴密隔絕——畢竟怎么想都是紫府之間出棋博弈,彼此對子就好了。
可如今的局勢大變,魔修一擁而入,這大陣頓時不夠看了,將這群魔修堵在陣外,大部分的魔修貪戀陣中的東西,人多壯膽,往大陣上砸法術,也不急著繞開,可還是有不少魔修另辟蹊徑,從大陣與大陣之間的縫隙中飛去。
這些人左右是些練氣胎息,李曦治也并不關心,他以一敵四,將試圖飛躍而過筑基攔住,還有心情關心腳底下的情況。
手中的戌時光彩蕩漾,將飛來的一件法器劈飛,又有一道身影駕風停在近前,一手各拿一枚大錘,兇煞異常。
“如今已經算不上我攔住他們,反而算是這些魔修貪戀我身上的寶物功法,主動將我圍住…”
李曦治念頭一閃,云中金落化作的金色霞光在空中跳躍了幾下,甩開一袖霞光,在空中顯化出身形,從眾人的包圍中跳出。
他雖然以一敵五,越發吃力,可心中并不慌張,大宗弟子非是這些人能比,霞光又是善于遁法馭行的道統,真要打不過李曦治驅著遁光就走了,性命無虞。
反倒是一旁的李曦明趨使明關,將四位魔修鎮在底下,已經顯現出吃力的神色,李曦治斗法經驗比他豐富的多,看得皺眉:
“他不會什么高明的遁法,這一身法術是仙基顯化,一旦受傷可不是鬧著玩的…若是撐不下去,反倒要出大事情。”
他這一念閃動,眼前那修行木德的女修已經取出了另一把法劍刺過來,李曦治也會劍法,眼前這女修的劍術實在是不高明,兩指掐動,這法劍再度落到他手中,一挑一磕,還能順手將另一名魔修手中的法術抽去。
“你!”
這女修又憤又懼,趕忙退出幾步,往腰上的儲物袋摸了一摸,只剩下胎息級別的劍了,面上有些掛不住,只道:
“還真是魔道!凈會些偷摸的法術…”
她又懼怕李曦治,不敢大聲,喃喃在嘴里一句,話說了半截就沒聲了,李曦治并未作理會,抽空瞧了一眼。
這女修的法光竟然清靈一片,看著不是魔修的模樣,李曦治再往左右兩人身上看,縱使有些污點,卻也是比尋常江南修士都要輕些,唯有余下兩人血光騰騰,一眼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他心中微動:
“南北互稱魔修,可到底都不分明…只要都是紫府金丹一道,魔修不魔修,或輕或重,全看自家修行…”
他心中如此念想,可手上的法術可是毫不留情,全然沒有因為對方的法力清濁區別對待,招招往死處打,這幾人最高也不過筑基中期,頓時逼得幾人略有忌憚。
一頭的李曦明額頭微微見汗,煌元關全力催動,放出明晃晃的流光,關內那枚灼熱的明光燒得空中一片明靜,將四人的法器禁錮其中,強行鎮壓住。
他一頭還要再出手抵御法術,好不容易有了間隙查看四周環境,心中頓時涼了半截。
“治哥那頭的魔修尚且比我這處還多…遠處的魔煙還在接踵而至!又豈是能輕易守住的?”
“我與治哥在筑基中的實力不算弱,在此處鎮守尚且壓力重重,別處又當如何?”
他明白這江岸遲早要破,可自己鎮壓四人,同時也把自己給定在此處了,等到破陣之時,又豈能輕易脫身?頓時有些焦急起來。
李曦明等了片刻,忽然見著東方亮起一陣陣紫色雷光,自遠而近,腰間的玉符也溫熱起來,頓時大喜,催動仙基,明光越發燦爛,死死將幾人鎮壓住。
他數了幾息,果然見紫色的雷光破空而至,女子黑發飄散,一手持槍,身上六枚銀白色玄罰令盤旋閃爍,青白色的翎羽在空中一點一點散發著紫光。
空中還在下著大雨,灰黑色的雨點落到她身邊便被元磁之力攝住,化為一枚枚圓溜溜的灰色小水珠,靜靜圍繞著她旋轉著,紫意朦朧的好看眸子望來,聲音悅耳:
“陽至為噓,遂誕六雷!”
銀白色的雷霆倒映在李曦明的眼中,閃爍著自空落下,在一眾魔修失措的目光之中,李曦明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