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琛的精靈們在打量蕾冠王，后者也同樣也以審視的目光觀察它們。
還是那句話，雖然力量早已今非昔比，但蕾冠王的智慧和眼光卻沒半點減弱。
身為一只傳說精靈，還是層級頗高的傳說精靈，大部分精靈什么實力水平它一眼就能看出來。
那只能幻化成其它精靈模樣的妖狐，最多0.1個當初的自己，那只渾身冒火的大撲棱蛾子，勉強夠得上0.2。
至于那個長得和面條一樣的外星人和紅皮大蜥蜴…強到蕾冠王沒有資格評價，即使是巔峰時期的它也是如此。
要知道蕾冠王強的從來就不是單獨的個體，而是和它愛馬羈絆結合的時候。
單論戰力，別說故勒頓和代歐奇希斯這種在一眾傳說精靈中也算出類拔萃的大佬了，讓蕾冠王單挑個火焰鳥都費勁。
但話又說回來，擁有火焰鳥的實力并不稀奇，但蕾冠王這種能讓萬物生長的能力卻絕無僅有。
創造，永遠是比毀滅更震撼動人的力量。
可惜現在自己連創造的力量也失去了。
蕾冠王有些意興闌珊地如此想道。
在見識過夏琛這幾只精靈后，它對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類愈發好奇。
雖然常年待在冠之雪原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但蕾冠王也知道，這些精靈在任何地方都是能夠站在頂峰的存在。
而作為它們的訓練家，夏琛必然也是人類中的傳奇。
他來找自己究竟所為何事？
這個問題還沒得到解答，蕾冠王突然就被一股奇異的香味所吸引。
那是一種從未感受過的美妙體驗，五感中，除了嗅覺之外的其它感官都像是被屏蔽了一般，蕾冠王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細細體會這股混雜著肉香、香辛料以及更多判斷不出來的復雜香氣。
蕾冠王又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聲音不大，但在靜謐的環境里卻異常顯耳。
它有些不好意思地睜開眼睛偷偷打量火神蛾它們，本以為它們會以古怪或是取笑的目光看著自己，然而想象中的目光卻全然沒有。
相反，火神蛾還很溫和地說：“可納（你一定很餓了吧，稍等一會兒，馬上就能開飯了哦）”
這反倒讓有些蕾冠王有些憋悶，一副“我不怪你沒見過世面”的姿態是什么鬼！
對于蕾冠王這樣高傲的精靈來說，同情是比嘲笑更難以接受的情緒。
雖然它在傳說中以仁慈的形象出現，但蕾冠王并不是一只有著“圣母”性格的傳說精靈。
其實這很好理解，仁慈，博愛，或者說它表現出來的“神愛世人”的種種行為，都基于一個前提存在——這是身為強者的我，對你們這些弱勢群體的幫助和給予。
就像人類中熱衷慈善的那些富人，拋開作秀的那種不說，他們的內心驅動大多如此。
同情，是專屬于強者的權力。
蕾冠王可以接受那幾只瑪狃拉的冒犯和攻擊，可以忍受信徒對它的拋棄和遺忘，甚至可以熬過這幾千年的寒冷和孤獨。
可唯獨無法接受來自其它精靈的同情，哪怕這是純粹的善意。
但火神蛾的眼神又是如此溫暖平和，即便刺痛了蕾冠王的自尊心，它也生不出憤怒或是不爽之類的負面情緒。
它知道，現在的火神蛾和當初拯救了冠之高原上人類和精靈們的自己沒有區別。
但，我不接受！
于是，蕾冠王默默做出決定，一會兒自己就吃信徒們上供的樹果。
至于那個人類做的料理？
我蕾冠王就算從冠之雪原上跳下去，也絕對不吃一口！
“怎么樣，這道蔥爆呆呆獸尾不錯吧？大蔥選用的是頂級伽勒爾大蔥鴨的蔥哦，微露清甜，脆嫩可口，話說這種絕世好蔥用來當武器真是暴殄天物啊”
蕾冠王聽著耳邊傳來的夏琛絮絮叨叨的介紹，覺得嘴里的飯都更香了。
只是，為什么信誓旦旦不吃一口嗟來之食的自己，如今卻在大快朵頤呢？
味蕾得到前所未有滿足的蕾冠王早已無心思考這個問題，現在的它只想說兩個字，真香！
什么王之尊嚴，什么強者的特權，比得上這個人類做出來的食物嗎？
“吾已決定，伱不僅是王國未來的大元帥，還是吾之宮殿的首席御廚！”
復國之路遙遙無期的蕾冠王又給自己目前唯一的手下添了一個官職。
甚至這個手下并沒有得到本人的認可，只是蕾冠王自己以為。
夏琛無所謂地點了點頭，心情大概和小時候陪小伙伴一起玩過家家差不多。
他順勢問道：“蕾冠王陛下，我們復國之路有些坎坷啊，你有什么計劃嗎？”
蕾冠王突然一滯，連帶著大口干飯的動作都為之一頓。
沉思了好幾秒，它才支支吾吾地回道：“這個.吾當然有計劃，只是現在時機還未成熟，不能告訴你。”
夏琛一聽這語氣就知道它有個瘠薄的計劃，你好歹告訴我你的力量為什么流失的這么嚴重啊！
看來彎彎繞繞的是問不出這個自尊心頗為強烈的舊日君主的話了，夏琛想了想，決定直球出擊。
他問出了那個根源性的問題：“那么，你的力量要如何恢復，你知道嗎？”
這個問題一問出口，蕾冠王頓時像是一只被揪住了后頸皮的貓咪，整只精靈都蔫巴了。
它小聲說道：“這個.吾還是和你談一談計劃的問題吧。”
夏琛沒有正面回復，而是突然換了一個話題：“在我的家鄉東煌地區，有一種名叫嘟嘟利的精靈，它有著三個腦袋，每個腦袋都有著不同的思想，所以常常會因為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吵起來，比如要去哪里，甚至連吃什么這種事都能吵個不停，所以如果分不出個主體，它們幾乎做不了任何事。”
蕾冠王是個十分聰慧的傳說精靈，它若有所思地看著夏琛，似乎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夏琛頓了頓，突然話鋒一轉，直球到底：“蕾冠王陛下，如果你不愿意相信我的話，我幫不了你。”
信任不完全，就是完全不信任。
蕾冠王明白這個道理，但這個名叫夏琛的人類值得信任嗎？
換個角度想一下，他有沒有害自己的理由呢？
如果想像普通訓練家一樣收服自己，似乎也不用講那么多有的沒的，打暈收服就完事了。
如果對自己巔峰時期的實力有所訴求，那么他也要先幫自己恢復實力才行。
怎么看自己都不會虧。
蕾冠王沉默了許久，終于開口問道：“人類，吾想知道，你如此費心力地想幫我，所求究竟為何？”
天聊到這兒，對于雙方來說都是“坦白局”了，夏琛也不再掩藏自己的目的，點頭說道：“你猜對了，我對你能夠讓萬物生長的力量有所企圖。”
蕾冠王對這個結果并不驚訝，倒不如說這是它最不出乎它預料的原因了。
這個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夏琛如果說“沒有特別的理由，我就是想幫你”這種話，它才會感到不安甚至害怕。
人皆有所求，這個理由它可以接受。
夏琛見蕾冠王沒有立即回話，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我也需要你在恢復了力量之后助我進行一場戰斗，一場可能會有生命危險的戰斗。”
他說的這場戰斗，自然是前往究極世界抵御暗黑物質的戰斗。
沒錯，自從見到了蕾冠王之后，夏琛便一直在琢磨著怎么把這家伙也騙上自己的船。
暗黑物質給的壓力實在太大，僅憑他自己和希羅娜嘉德麗雅她們是真沒把握。
而那些相識的傳說精靈，夏琛又沒有足夠的理由把它們帶到充滿危險的究極世界去。
蕾冠王就不同了，這是一場純粹的交易——我幫助你恢復力量，你為我戰斗一次。
很公平不是嗎？
“吾答應了。”
蕾冠王如是說道。
一人一精靈達成了共識，在一旁吃瓜許久的火神蛾卻有點懵。
啥玩意兒？這家伙的真實實力強大到能讓夏琛看重？它還有著能讓萬物生長的能力？
該不會它先前說的什么“伽勒爾之王”的狂妄之語是真的吧？
火神蛾突然覺得世界觀有些崩塌，真是精靈不可貌相啊
“那么，說說你失去力量的原因吧，蕾冠王陛下。”
那邊，夏琛和蕾冠王的談話已經步入了下一個階段。
蕾冠王也不再像最開始那般警惕抗拒，稍稍回憶后，它緩緩說道：“數千年前，有一只強大精靈來到了伽勒爾，名為無極汰那，它帶來了一場名為［闇夜］的災難。”
又是無極汰那，又是闇夜！
夏琛頗有些心驚，但想了想，又覺得這是情理之中的事，能讓傳說精靈失去力量的，必然不會是平凡之輩。
他沒有打斷蕾冠王的講述，靜靜聽著。
“那場災難從北伽勒爾而起，不斷向南擴散，影響到冠之高原只是時間問題，吾不能坐視不理，所以吾出手了，和兩只叼著劍舉著盾的家伙一起，把這場災難解決了，但吾也因此負傷。”
蕾冠王的語氣十分平靜，用詞也非常簡略，但這短短幾句話里卻掩藏了一場殘酷戰爭的血雨腥風。
可為什么蒼響和藏瑪然特成為了伽勒爾的英雄被人們傳頌千年，蕾冠王卻無人提及了呢？
夏琛知道這其中一定還發生過某些事情。
他忍不住問道：“后來呢？你的傷勢就一直沒有痊愈？”
蕾冠王搖了搖頭，說道：“不，吾之傷勢在十年之內便完全治愈了。”
夏琛驚訝，“那為什么你現在的力量如此之弱？”
蕾冠王平靜道：“因為在吾受傷的這段時間，吾無法再讓光輝之花綻放，農作物不再生長迅猛，甚至有兩年發生了嚴重的旱災，吾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卻施展不了任何力量，于是，吾的信徒們逐漸忘記了我。”
夏琛心中一顫，猛然驚醒似的說道：“所以，你的力量源自于信仰？”
蕾冠王緩緩點頭，露出苦澀的笑。
夏琛喃喃自語，“原來如此.”
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神明因香火信仰的力量而強大，這種情況并不少見。
或者說夏琛前世的世界，這樣的設定在許多神話傳說，以及后來的文藝作品中簡直爛大街。
國內的傳統道教神話如此，國外也有《美國眾神》這種講新神舊神因爭奪信仰而打架的影視作品。
只是來到精靈世界之后，夏琛一直沒遇到過這樣的傳說精靈，所以才沒有想到蕾冠王有著吸食信仰之力的能力。
回想起老太太的講述，以及凍凝村的現狀，夏琛明白了之后的故事。
在蕾冠王受傷的那十年中，習慣了它那令萬物迅速生長之力量的人類和精靈失望了。
人類是一種很健忘的生物，一年兩年還好，整整十年都沒有再見到神跡的出現，信徒們的失望理所當然。
而天災的出現更是加劇了這一過程，農作物的產量驟減，人們生存不下去，對蕾冠王這個“拋棄了它信徒”的神明的態度自然急劇惡化，甚至轉為怨恨也有可能。
而當蕾冠王的傷勢恢復之時，驟減的信仰之力，讓它再也沒有開出光輝之花的能力。
而后便是信仰繼續減少，能力再度削弱的惡性循環之中。
直至現在，只有十幾個凍凝村的老人還記得這位舊日的豐饒之王。
這便是蕾冠王從無限風光的傳說精靈，墜落為連瑪狃拉都能隨意欺凌的弱小存在的全部經歷。
“您真是一位令人欽佩的賢者。”
夏琛真心實意地稱贊。
闇夜降臨，它挺身而出。
為了拯救伽勒爾而負傷，導致了后續一系列的連鎖反應，甚至失去了信仰和力量，從巔峰跌至谷底，夏琛也沒有從蕾冠王的口中聽到半分怨恨。
這樣的一只精靈，值得人們的尊重，值得歷史的銘記。
如果說在此之前，夏琛只是因為想要借用蕾冠王的力量才想要幫助它的話。
現在，他已經沒有了那么多的功利心。
夏琛凝視著蕾冠王的雙眼，認真道：“我會讓你的名字從伽勒爾傳頌至東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