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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章:心病


更新時間:2024年01月20日  作者:起飛的東君  分類: 歷史 | 秦漢三國 | 起飛的東君 | 秦將 
第八百三十章心病

:18恢復默認

作者:起飛的東君

夜色已深,清脆的鈴聲在咸陽大道上回蕩。

車輪滾滾之間,寬大舒適的車輿中,正坐著兩人。

“今日感覺如何,眾公卿可都是對你稱贊不已啊。”

趙佗看向臉色通紅,口鼻間尚有酒氣噴吐的韓信。

韓信在咸陽并無府邸,又是趙佗的弟子,自然跟著他往侯府走。

不過這只是暫時的,韓信的爵位已經達到了右庶長,卿爵者不能再寄居于趙佗府中,那樣會犯了忌諱,給人留下話柄,大概安頓一定時間后,韓信就會另立宅邸。

聽到趙佗問話,韓信搖了搖頭,驅散了些許酒意:“彼輩稱贊我,或許有我韓信立功的原因,但更多的還是看重我和君侯的關系,意圖通過我來接近君侯,此事不足喜。”

“哦,你倒是看的清楚。”

趙佗略微驚訝。

他本以為韓信今夜被眾公卿輪番敬酒吹捧,心中定然驕傲,沒想到韓信自己心頭明白的很。

韓信道:“有君侯豐功在前,韓信區區小功,豈能有驕傲自滿之心。”

趙佗啞然失笑。

他明白過來,韓信這是將自己當成了一個標桿,處處于與自己比較,以此抑制驕傲之心。

就像他趙佗當年將李將軍放在心中,時時刻刻警醒自己,不要驕傲自滿一樣。

笑完后,趙佗又打趣道:“你年紀也不小了,我看今晚王丞相、御史大夫等皆看中于你,他們族中當有佳女,你或許可以考慮一番。”

“信知道了。”

韓信應了聲,但語氣明顯不太在意。

就在兩人說話間,馬車已經停下。

車外御者道:“君侯,侯府已經到了。”

趙佗下車后,只見府門大開,張燈結彩,在這夜色中顯得格外華麗明亮。

“恭迎鎮國侯回府。”

府中諸奴仆、侍女站在府門兩側,恭敬相迎。

趙佗頷首,目光略過這些迎接的下人,一眼便看到站在門前的三個身影。

燈影下,美婦人體態豐腴,容貌柔美,正緊緊的看著自己。

她的兩側,有一少年和一六七歲的小女孩。

“父親!”

趙徹拉著妹妹上前,恭敬行禮。

“父親。”

趙蕓也跟著開口叫了一聲,只是看著趙佗的模樣,還顯得有些好奇和陌生。

趙佗有些恍惚。

他離家的時候,趙徹不過五歲,趙蕓一歲多,轉眼快五年過去,兩個孩子已經是大變了模樣。

“不錯,長大了。”

趙佗笑著抱了抱兩個孩子,又自隨從手中取過他從百越帶回來的禮物,用象牙和犀角精心雕制的帶有越地風情的飾品和玩具。

兩件小禮物立刻拉進了父親和兒女的感情,趙佗拍了拍他們的臉蛋,向一直等著他的妻子走去。

韓信走上來,對趙徹笑道:“徹兒一晃都長這么大了,你可還記得我?”

趙徹打量了他一眼,突然哈哈笑起來:“怎么不記得,兵不厭詐嘛,我敲過你的頭。”

笑容瞬間在韓信臉上凝固。

他翻了個白眼,看向旁邊的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這是蕓兒吧?我以前還抱過你呢。”

就在韓信和兩孩子打趣交談的時候。

趙佗已走到嬴陰嫚身前。

伊人美眸如水,滿目柔情。

“回來了?”

“回來了。”

短短兩句話,一問一答。

并非沒有話說,而是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千言萬語,熱情似火,只有在屋中榻上才能暢聊到底。

一個時辰后。

屋中榻上,兩人相擁在一起,享受數年來最為難得的時光。

突然,嬴陰嫚想到了什么,撐起身子,漂亮的眉毛皺了皺,對著趙佗冷笑起來:“好一個上將軍鎮國侯啊,又用上了裝病的計謀,你可知道那消息將我嚇到了,整整數月都未安寢。”

趙佗忙叫冤道:“我是真的病了,何曾假裝。”

嬴陰嫚不信道:“就你剛才那般表現,有哪點像是病了的模樣?”

趙佗不慌不忙,一臉無辜的指了指心口:“千真萬確,我這里病了。”

嬴陰嫚哼了一聲:“什么病?心病?”

趙佗頷首:“確為心病,癥名相思,世間只有一個人才能治好我這疾患。”

“胡言,你又說些羞人的話。”

嬴陰嫚頰飛紅霞,已是貝齒咬唇,目中濕潤。

趙佗嘿嘿笑道:“剛才藥量少了些,還不夠解癥。本侯要服藥了。”

說著,他已是色狼撲食,壓了上去。

“趙佗已成了我的心患。”

夜色中,咸陽城的一處大宅,李由身穿寬袍,盤膝而坐,呈吐納姿態。

只是他的心始終無法靜下來,腦海里不斷閃過今日白天的種種場面。

凱歌振旅,萬眾歡呼,太子郊迎,君王于城頭相見。

功勛蓋世,封侯鎮國。

這樣的榮耀,是他李由自入郎衛開始,就一直想要得到的東西。

只可惜世事弄人,近十載拼搏,沙場征戰,到了最后李由得到的只有敗將之名,殘破之身。

“我命數奇。”

李由在這數年的修行里,對自己天生的命數不好已經看開了,沒了昔日怨天尤人的心態,學會了接受,甚至主動進行鉆研。

他甚至還以平靜的心態去學習《連山》《歸藏》等典籍,結合修仙去推演和鉆研命數的演變,對此道頗有所獲。

他對于過往,本來已經放下了。

但今日的上將軍趙佗歸來,卻讓李由原本平靜的心再起波瀾。

他離開了很久沒走出過的宅邸,在萬人之中,默默看著那個年輕人享受他只有在夢中才能奢望的榮耀。

李由的心亂了。

心一亂,就再也靜不下。

由這場奏捷儀式想到以往種種,戰爭,公主,李由想到他和趙佗的之間的一切交集。

“若不解決,我將永遠困于心病魔患中。”

李由咬了咬牙,起身走到案前,以完好的手執筆寫下一封拜帖,并喚來下人。

“明日一早,將此拜帖送往鎮國侯府,”

凱旋歸家的第二日,趙佗難得的睡了一個懶覺。

直到日上三竿,天光從窗外照射進屋,他才悠悠醒來。

身體尚顯酸軟,趙佗卻神清氣爽,數年來在百越積攢的欲氣盡數宣泄,真是讓他舒服極了。

“我的爵位已經達到了最高了,以后就算還有其他戰爭也不可能再讓我前去。從此就可以在這咸陽,好好享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好日子了。”

趙佗伸了個懶腰,見到旁側并無人影,看來嬴陰嫚早就起床了,并未打擾他。

“昨晚真是辛苦她了。”

趙佗笑了笑,起身著衣。

皇帝或許是憐惜他一路辛勞,想讓他安歇兩日,將大朝會的時間定在后日。

而趙佗得勝凱旋,在朝中尚未擔任職務,這兩天基本上無事可做,準備全用來陪自己的妻兒,好好享受一番夫妻之樂,家庭之愛。

朝中諸位公卿也知道此中道理,并沒人在這個時候不開眼的邀約與打擾,讓趙佗松了一口氣。

不過他一直在心中等著皇帝的召見。

“今日會詔我入宮嗎?”

趙佗的期待并未得到皇帝的回應,反而等來了一張讓他感到驚異的拜帖。

彼時趙佗正與嬴陰嫚和一雙兒女在府中池畔玩耍。

當聽到下人稟報右庶長李由遣人送來拜帖時,趙佗還未答話,嬴陰嫚就已經柳眉倒豎。

“李由?良人勿要見他,拒絕掉吧。”

趙佗笑了笑,接過下人遞過來的拜帖,打開看起來。

這個李兄雖然運氣差了一些,但人還是不錯的。

嬴陰嫚不高興道:“滿朝公卿皆知良人初回咸陽,需要安歇兩日,都沒有前來打擾,唯有李由在此時拜訪,真是無禮至極。而且此人乃是數奇之命,就連父皇也被他所傷。良人還是勿要見他的好,萬一被他……”

“李兄要離去了。”

趙佗輕輕嘆道:“他說要去追尋仙道,欲來與我相別,歸隱山中,再不出世,還望我能助他斬斷世俗之念。”

“啊?他要走了?”

嬴陰嫚一愣,接著開心的笑起來:“那可太好了,他在咸陽居住,我和徹兒外出時都不敢從他府邸所在的街道穿行,只能繞路而走。李由要是一離開,那以后可就不用繞道了。”

趙佗滿臉驚愕。

這才知道李由住的那個宅子,已經成了咸陽城的禁地。

據說從那里走的人要不是切菜切到手,要不就是走路摔跤絆倒,或是夫妻吵架不停,小兒夜哭不止,種種傳言越傳越兇,越傳越邪乎。

哪怕是朝中公卿也不敢從彼處路過,李由府邸周圍一里范圍內更是一片空屋,無人居住。

按理說,這樣的情況對咸陽城造成了極為不好的影響,最好的方法就是讓李由搬到其他地方去。

但偏偏李由除了是丞相李斯的長子外,還是彭城救駕的大功臣,他可是在危急關頭用肩膀為皇帝擋了刺客一椎(民間有傳言說,刺客本來砸不中皇帝車駕,是被李由肩膀反彈后這才砸到皇帝車駕上),在這種情況下,沒人敢提此事。

至于皇帝,更是自從彭城歸來對李由賞賜之后,就不再言及此人,視為忌諱。

皇帝如此,諸位公卿自然也是如此。

誰敢提?

誰敢招惹?

不如繞路。

李由,已經成了大秦的禁忌存在。

上到太子、公主、百官諸卿,下到庶民黔首奴仆,全都不敢從李府經過。

聽到嬴陰嫚繪聲繪色的講述李由的恐怖,趙佗只覺好笑。

你夫妻吵架,小兒夜哭也能怪到人家李由身上,那是不是晚上做個噩夢也是李由的問題?

“李兄欲要離開凡俗,想和我見最后一面,此事我怎能拒絕。”

趙佗搖了搖頭。

相比李由的命奇厄運之說,他更注意到李由修仙這件事情。

“修仙這東西被我提前鼓搗出來,在盧生和徐巿這些家伙的煽風點火下,似乎已有風靡全國之勢,不可再放任其野蠻成長了。我先看看,然后再想辦法進行約束。”

趙佗寬慰了嬴陰嫚一番,并答應了李由的拜訪。

到了下午時分

鎮國侯府外,一輛馬車停下。

李由下車,見到眼前寬闊華貴的府邸,特別是匾額上碩大的“武功”兩字,眼中閃過復雜之色。

如今尚是武功,再過上幾日,等鎮國侯的匾額制作完畢,這府邸會顯得更加尊貴威嚴。

“這些都是趙佗應得的。”

李由深吸口氣,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情,大步上前,進行通稟。

“李兄來了,快快請進!”

出乎李由的預料,聽到他的到來,趙佗竟然親自出來迎接,特別是其親熱的口氣,讓李由感覺有些恍惚。

“由冒昧前來,叨擾鎮國侯,還請鎮國侯見諒。”

李由躬身行禮。

趙佗注意到他的一側肩頭凹陷,手臂軟軟的垂落下來。

想來那就是當初彭城之戰留下的傷勢。

趙佗嘆道:“李兄說的什么話,昔日我初入宮中,李兄待我不薄,此情我一直記在心里。”

他說的是真話,要不是他當年在李由手下當郎官,哪那么容易和嬴陰嫚搭上線。

換成其他人,不一定有李由這么好糊弄,說不定遇到個心細的,查出來后向上一稟報,趙佗就完蛋了。

趙佗請李由入府,讓人奉上瓜果糕點,兩人說些以前的話。

但實際上兩人并非朋友,他們的交集其實就宮里的那點時間,且只是泛泛之交,出了宮后就成了競爭對手,哪來的交情可攀談。

工作不能談,女人不能談,戰爭就更不能談了。

甚至就連修仙之事,趙佗也不太好提,在李由來前,他打聽了一下,知道李由是為了改命而修仙,一提這事,難免說到“數奇”上。

李由太慘了,趙佗不愿對其傷口撒鹽。

這不能說,那不能說,幾句話下來,兩個大男人就成功的冷場了。

但很快,趙佗就發現李由那雙眸子一直盯著自己的臉看,而且目光十分奇怪。

這可就不禮貌了哈。

趙佗皺眉道:“李兄?”

李由一驚,回過神來,忙道:“是我失措了,還請君侯恕罪。”

趙佗搖頭道:“無事,只是李兄言將要歸隱山林修煉,不知將要往何處去?”

李由略一沉吟,輕聲道:“終南何有?有條有梅。君子至止,錦衣狐裘。我昔日曾向往終南之山,日后或當于彼處修煉。”

趙佗默默點頭。

場面再度陷入尷尬。

好在李由的目的似乎已經達到了,并未提出更多的請求,便起身告辭離去。

趙佗送李由出府后,感覺有些奇怪。

這李由來見自己,難道真就為了看自己這一眼嗎?

答案正是如此。

當李由坐上馬車,趙佗那張臉再度浮現于他的眼前。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的命數很特殊。逆天改命之說,并非虛言啊,我若鉆研下去,或許日后真能改命。”

李由喃喃自語。

數年修煉,他沒修出什么法力靈氣,但是在苦心鉆研下,命數相面等方面頗有精進。

他來見趙佗,正是要看看此人的命數到底是什么樣。

憑什么能讓趙佗有這般輝煌的人生,能得到李由想得卻得不到的東西。

現在,李由有了答案。

趙佗將不再困擾他。

馬車滾滾,向著咸陽城外駛去。

李由的母親已經在數年前離世。

作為父親的左丞相李斯,已經拒絕了他的拜訪。

弟弟與他相見時的虛偽笑容則在李由腦中一閃而過,不留絲毫。

從此后,李由將真正斬斷一切世俗,全心的去修煉命數之道。

終南山,便是他最終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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