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幻第44章戰術神學部:阿吉巴輻射
第44章戰術神學部:阿吉巴輻射
阿蒙德抬起頭,眼神在半空的虛影中閃動,像是把某些早已塵封的秘密翻了出來。
“所謂上帝的盲點,并不是一個比喻,而是一片真實存在的特殊空間。”
他接著解釋道:
“在那里,時間不再流動——至少,不會在身體上留下痕跡。
普通人可以在里面活上一百年、一千年,可是當你走出去,鏡子里的臉依舊停留在進入的那一刻。衰老、病痛,一切時間的審判,統統都無法降臨在那片空間的個體身上。”
夏修的金眸微微一縮,杖尖輕輕敲了下地面。
“……不受時間的懲罰嘛。”
阿蒙德點點頭,嘴角浮起一抹譏誚。
“沒錯。那是一個‘神明也無法看見的區域’——這里的神明包括至高神性。
所有的超凡律法、因果懲戒、天命循環……只要你身處其中,就等于從上帝的視網膜上被抹掉了。”
不知道為什么,當阿蒙德提到這片空間的時候,夏修莫名想到了自己每次去面見伊甸時候所處的那片純白空間,以及伊甸的奇跡——「宿命之道」。
阿蒙德的虛影繞著夏修緩緩踱步,語氣中帶著些許玩味:
“有人把它當作避難所,有人把它當作煉獄的實驗場,有人把它當做最佳的收容實驗場所……
于是你看,上帝的盲點,成了人類和神都默認的灰色地帶。一個連上帝都不伸手的空白處,成為了最適合孕育一切秘密的溫床。”
夏修輕輕點杖,金色瞳孔盯著阿蒙德,語氣平淡,卻像早已認定:
“你去過盲點空間吧。”
這是陳述,不是疑問。
阿蒙德咧嘴一笑,雙臂環抱,虛影在空氣里輕輕搖晃:
“當然。每一屆的決議者都會去一趟盲點,那是規矩。很多必須抹掉記憶的會議,就是在那里開的。只有在上帝的盲點,遺忘才有可能完整。”
他說到這里,頓了頓,語氣忽然收緊,帶著一絲自嘲:
“不過我現在只是個數據幽靈了。記憶殘破,支離零落……那片空間對我來說,早就只剩下碎片了。”
夏修沒有追問,杖身一轉,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阿蒙德抬起下巴,沖著前方微微示意。
“不過,我們現在該把話題拉回來——關于前面的那個孩子。”
夏修順著目光望去,看見了站在廢墟陰影里的盧珀卡爾。
阿蒙德瞇起眼,嗓音壓低,冷冷吐出幾個字:
“這孩子,一看就是阿吉巴輻射的實驗造物。”
夏修眉頭輕輕一挑。阿蒙德已經繼續說下去:
“現代戰術神學里,最重要的發現之一,就是阿吉巴輻射。不過說它是輻射,它更像是一種場,一種異常場。”
他的手在虛空里比劃著,仿佛要把那不可見的空間畫出來。
“它的本質,是信念與現實之間的交互。
信徒祈禱,神明顯現,奇跡誕生——背后都是阿吉巴場在運轉,神學部的人把奇跡者的資訊領域也當做一種阿吉巴場來研究。
這個場還能和休謨場、EVE粒子之類的異常相互作用,但它自己沒有獨立粒子。它就是個交匯點,是所有‘信念塑形’的原由。”
“最為原始的阿吉巴場就像現在諸天萬界的信仰神明一般——信徒越多,信念越虔誠,阿吉巴場就越強。
它會產生可測量的變化。禱告、彌撒、圣戰,都會撬動它。
這就是為什么那么多宗教類異常,都能用祈禱穩定下來。”
“因此,戰術神學部的人試圖用阿吉巴場來對沖、來抵御所有的神明。
但成效不一。最大的問題一直是‘創生’——如何在沒有圣物、沒有信仰潮的前提下,讓阿吉巴場自發運轉——這就是技術死結。”
夏修默不作聲,杖尖輕輕敲在地上,心中呢喃道:
“伊甸升序……理想國……哲人王……”
阿蒙德忽然壓低聲音:
“想必你已經聯想到了天國三大派系吧,他們也涉及到阿吉巴場的相關原理。
關于阿吉巴場情報,在天國內部是受到嚴格的管控。
戰術神學部一直死死壓著,從來不讓外人碰。甚至有時候他們還會故意放出假消息迷惑其他部門。”
他頓了頓,冷冷勾唇:
“而眼前這小子……八成就是老東西們背著天國,偷偷搞出來的實驗品,把阿吉巴輻射塞進一個胚胎里……嘖。”
夏修看著阿蒙德的表情,這老東西不愧是魔王,關于異常化武器實驗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創意還真TMD棒。
演都不演了,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遲疑,甚至沒有半點愧色。
果然是魔王啊。
這些老家伙們,從來就沒有所謂的紅線。
凡是能為天國爭取優勢,哪怕把孩子撕開,把信仰榨干,把世界翻個底朝天,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在真正的魔王眼里,沒有什么不能觸碰。
夏修心底一瞬間明白了,為什么當年的天國倫理委員會對魔王群軍時代的“決議者”反應如此激進。
因為他們清楚。
這些魔王,沒有剎車。
他們只會不斷地往前推,不斷地壓榨出“異常”的極限,把一切不該動的東西都搬上手術臺。
而此刻,阿蒙德的神態就是最好的注腳——赤裸裸的興趣,赤裸裸的贊許。
如何去評價魔王們?
這是一個復雜的問題。
有人說,他們是必要之惡。
在泰拉最為激進的時代,他們猛踩油門,為了讓人類至上主義,為了烏托邦綱領,他們成為了比暴君還要令人恐懼的魔王。
在全泰拉異常化武器軍事競備中,他們所展露出的瘋狂,讓其他的譜系為之膽寒,所以當天國換屆并且在明面上向向泰拉各政權提出《終結無止境的異常武器化項目條約》的時候,各大政權都選擇簽訂條約。
各國政權在經歷第七次超自然大戰,迎接他們的不是和平,而是全泰拉全譜系的全面冷戰。
異常化武器軍事競備就是全譜系冷戰的標志。
最開始是狄瓦和奧列庭軍事聯盟為了對抗天國世俗化,防止泰拉全面天國化而提出的計劃。
有央聯盟后面跟注,接著就是各大中小型譜系被迫卷入其中。
所有譜系都將天國世俗化視為幽靈,一個籠罩在全泰拉國度的幽靈。
魔王群軍就是在這樣子的背景下誕生的特殊場物。
在文明最為瘋狂的年代,他們敢于站出來,直面那些無法理解的神性與異常。
沒有他們,或許人類早已在恐怖的自我斗爭的洪流里徹底潰滅。
然而,這份功績背后,是怎樣的代價?
魔王們從來不談限度。
必要之惡對他們而言還不夠,他們追求的,是超越必要的極限實驗。
他們會在孩童的身上刻下印記,只為了驗證阿吉巴輻射的共鳴。
他們會把整個位面推向毀滅,只為了觀察第五真理的觸須能延展幾何。
他們會在戰場上釋放不完全收容的武器,只為了記下一份“實戰數據”。
正因如此,魔王們的歷史,既被寫作史詩,也被罵作暴行。
他們是天國的開拓者,也是天國的夢魘。
他們用瘋狂鋪出了前路,卻也在瘋狂中留下無數無法彌補的創口。
所以,如何去評價魔王們?
正面與負面從來是并存的。
他們是照亮黑夜的火把,也是點燃烈焰的瘋子。
他們為未來開路,但絕不會為代價道歉。
夏修心中輕輕嘆息。魔王們的歷史,他作為后來者也不知道怎么評價,但此刻,他沒有繼續深想,而是把注意力轉回到前方的孩子身上。
盧珀卡爾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那只背后的巨型蜘蛛沒有發起攻擊,只是靜靜伏在他身后,宛如陰影凝固成摩天之物。少年周圍的「心之壁壘」卻在緩緩膨脹,從薄霧般的膜層變得厚重,層疊交錯,像一圈又一圈看不見的晶壁,把他與外界隔離。
夏修瞇起眼,低聲問道:
“你剛才說的……心之壁壘,也是阿吉巴輻射的一種場?”
阿蒙德緩緩點頭,目光盯著少年,語氣難得帶了幾分凝重:
“沒錯。按照我接觸過的戰術神學部資料,心之壁壘,也被稱為絕對領域場。它是生物用來維持‘自我存在’的力場——是精神在物質世界的投影。”
他伸手虛空一劃,似在勾勒某種波紋:
“普通人的壁壘微乎其微,幾乎等于無,只能隱約讓他們感覺‘自我’與‘他人’的差別。而極少數極其特殊的異常個體,才可能真正展開可見的壁壘,隔絕外界的侵蝕,就像現在這個孩子……他現在陷入了一種極端的自我保護情緒中,就像是刺猬一樣。”
夏修挑眉:
“精神屏障的極致化……那么它和阿吉巴輻射又有什么關系?”
阿蒙德嘴角牽動,像是回憶起古老卷宗:
“阿吉巴輻射,本質是信念與現實的交互場,心之壁壘就是其中的一個分支表現。凡是個體執念、信仰、情緒強烈到某種程度,就會觸發阿吉巴場的變化,從而凝聚壁壘。”
他停頓片刻,聲音低了下去:
“在學術之外,戰術神學部還做過更危險的實驗。
他們發現,當信仰趨同的時候——比如整片會眾把意志獻給同一位神只——這些個體的心之壁壘會逐漸消解。隔閡短暫消失,靈魂融合,阿吉巴場重組,最后便會在場域中生成全新的壁壘場。
這是集體信仰的力量,它能把千萬人的意志匯聚成一個巨大的盾,也能化為一柄長矛。”
夏修指尖輕敲銀色「天之杠桿」,目光掠過少年周身那一圈圈肉眼難見的漣漪,低聲道:
“創造神只,設立信仰……”
阿蒙德收起平日吊兒郎當的神色,少見地鄭重點了點頭。
“你的思路沒錯。”他的聲音在空氣里泛起一點磁性的回響,像是冷鐵敲擊在石壁上。
“天國三大派系中,理想國和烏有之鄉……他們其實早就研究過這類東西。只是他們探究的,比所謂心之壁壘要更深刻,消除壁壘什么的太過可笑了,天國要的是超人化的社會——無論是思想還是個體。”
他說到這里,目光卻落在不遠處靜立的盧珀卡爾身上。
少年一動不動,像是凝固在自己筑起的殼子中。他背后的巨蛛虛影一寸不動,但它的存在讓空氣本身都緊繃得像琴弦。
阿蒙德忽然笑了下,卻帶著某種悲涼: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只刺猬。你知道刺猬效應吧?
怕冷,所以想要靠近彼此取暖,可是靠得太近,彼此的刺就會扎進對方的血肉。
這孩子現在受到刺激,像是刺猬一般的將自己的場外放,將自己封鎖出來,像是刺猬一般的蜷縮在自己的內心里面。”
“這孩子的壁壘,就是人與人之間那一層永遠隔開的刺;別人無法真正靠近他,他也無法真正融入別人。”
夏修握著銀色手杖,金色的眼睛微微瞇起。
阿蒙德的話像是一把刀,把少年身上的孤獨剖得徹底。
阿蒙德轉過身來,盯著夏修,表情帶著一絲冷意,卻更像是一種提醒:
“所以,現在你可以試著突破這堵墻。
別忘了——心之壁壘是隔絕自身與他者、與整個世界的一面墻。
而你,冠冕者,你的冠冕資訊場本身就是一種絕對的他者。
那種氣息,近乎父親的強權,會讓他本能地畏懼……但也會讓他本能地服從。”
夏修聽到了阿蒙德的話,也理解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
按照阿蒙德的話來說;初生的孩子,他擁有最純粹的自我。
他的全部經驗,都還沒有被經歷社會化的考驗。
對他而言,世界只有兩種存在——自己,和那個最初的他者。
而第最初的他者是誰?
——父親與母親。
其中,最為強烈的第一媒介來自他們的強權。
父親與母親的強權,是孩子接觸社會的第一個媒介。
父母說不行,就是不行;父母定下規矩,那就是世界的法則。
父母是孩子所要接觸的第一堵墻,也是他們學習如何和世界互動的第一扇門。
透過這道門,他們才會學會如何和其他人相處。
沒有父母的權柄,他們就沒有社會化的入場券。
孩子的自我,只會一直停留在自我,無法理解他者,更無法理解何為社會化。
——孩子總是孩子,而大人過去是孩子。
孩子是什么?
孩子是純粹的自我,他們的眼睛還沒有被世界的塵埃遮蔽,他們的哭笑都是真實的,欲望和恐懼都赤裸裸地寫在臉上。他們渴望安全,渴望回應,卻不懂得如何用復雜的方式去爭取。
而大人呢?
大人不過是從孩子一步一步走過來。
他們的恐懼沒有消失,只是被規則、社會和語言包裹起來;他們的欲望沒有減少,只是學會了掩飾。
所謂成熟,其實就是在自我之外,一層層加上面具、墻壁與角色。
所以哲學常說,孩子是——“第一哲學家”。
因為在他們眼中,一切都是第一次發生,一切都是新的,他們的疑問沒有盡頭,他們的感受沒有折損。
而大人,則是那些早已接受了答案的人,哪怕答案是虛假的,他們也會緊緊抱住不放,只為不至于崩潰。
所以,當一個孩子向世界伸手時,他需要一個“大人”來回應。
父親,母親,老師,社會——這些都是他解析世界的“他者”。
但若這個他者是空洞的、腐敗的、虛假的,那么孩子的自我就會被逼回去,變成一堵死墻,變成孤立的堡壘。
現在,盧珀卡爾的父母已經死去。
換句話說,他與外界溝通的唯一渠道,被切斷了,導致壁壘失控,他現在需要新的錨定點來穩定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