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修沉默著，把方才阿蒙德那一大段藥劑介紹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從記憶消除劑到記憶輔助劑，這一整套簡直是信息作戰的煉金武庫。
他下意識地把它們按用途和風險拆開、重新組合；
A類和G類可以先削弱目標的記憶完整性，讓它在細節和時間軸上出現空白；H類可以封住新的記憶形成，配合F類的人格替換，能在最短時間里徹底改寫一個人的自我認知。
而另一邊，W類配合X類，則能在保留理智的前提下打開某些被刻意封鎖的知識，哪怕那知識足以讓普通人瘋癲。
Y類是信息回收的黃金鑰匙，用在對的人身上，可以像補全斷裂的畫卷那樣精準；至于Z類……這東西是用來跟逆彌母個體爆了的時候用的。
不得不承認，老家伙每次爆金幣都能爆出好東西。
夏修的目光移向不遠處的蟻后。
她的精神波動依舊紊亂，像一張被撕碎又隨意拼回的地圖，路線全亂了。眼下，她最需要的，是有人替她把那一塊塊信息拼圖對上。
Y·完美回憶——就是為這種情況準備的。
他毫不猶豫地開口：“我要一份Y類藥劑。”
阿蒙德挑了挑眉，沒有廢話，只是輕輕一拋，一枚銀色方片便在空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被夏修穩穩接住。
這東西的用法很特別——它不會自己挑回憶，而是會在使用者的引導下，將被服用者的記憶線從頭到尾梳理出來。
使用者可以通過口述來設定回憶閾值，這樣子方便對抗類似格雷這樣子的逆彌母個體，同時避免回憶起第五教會這樣子的危害因素。
夏修擰開小盒，低頭看了眼那片銀色方片。
他很清楚，這次必須讓蟻后回憶起的是她原本的正常記憶，那些和第五教會無關的部分。畢竟要是讓她在藥效下觸碰到和第五教會有關的片段……那麻煩就不是一點半點了。
現在，該處理發癲的蟻后了。
夏修的目光望向蟻后克拉里提。
轟——
蟻后仍在癲狂。
脊椎流浮核心的四臂展開，像四把裝了引擎的斷頭臺；她的精神域場翻涌成暴潮，大地符陣層層迭壓，一次次把整間收容區掀得轟鳴作響。
“嗯，也多虧格雷吃了很多克拉里提的記憶資訊，使得她的戰斗偏向本能……這樣子倒是方便我活動筋骨。”
夏修活動了一下四肢，隨后他腳下一沉，紫金光影已經與他并肩而立——西西弗斯現身。
那具如石雕般完美的化身抬拳，拳面上的∞在骨紋里緩緩轉動。
莫比烏斯環·空間束縛——
嗡——
三道[莫比烏斯環]在女王周圍同時亮起，像三重無厚度的圈，把她肢體與浮核外緣隔空套住。
下一秒，女王猛然下壓的地脈沖擊被西西弗斯一把撥走，隨后矢量翻轉，轟地灌進側墻，整條走廊被錯位切開一條深槽。
女王發出無口器的怒鳴，噴出高溫等離子弧。
西西弗斯兩步踏開，矢量拆分，火弧在他身周像被摘了牙的蛇，拐彎撞向天花的抑爆層。
夏修抬杖，銀白杖身一抖，[天之杠桿]瞬間延展成一根合金樁，橫插入地，卡住女王正要撲上的軌道。
新的化身從他的體內漂浮出來。
鏘——
冷白光驟然墜落，梅塔特隆從高處降臨。
六翼一展，羽光卷成圓拱，他雙手握起燃燒的長刃，刀鋒掠過地表導軌與女王背后的浮核引線。
“哧”的一聲，就直接把蟻后克拉里提的其他肢體給斬斷。
“啊啊啊——”
克拉里提發出刺耳的尖叫。
群落級的心靈共鳴在室內炸開，好像千萬只小鼓同時在腦殼里敲。
夏修眉心一緊，胸腔內第二顆心臟猛然一沉一提，把紊亂的節律壓回正拍；二十四圣鑄就器官[所羅門之盾]在靈魂層泛起一層透明的拱，攔下那股要把意識剖開的精神刃。
隨后，蟻后的斷肢開始重生并且倍增。
咻——
女王揮臂橫掃，幾丁質利刺像雨點掃過，一股腐蝕性的熱風撲面而至，他皮膚下微粒抖動，黑色防護層自動加厚——[摩西之膚]撐開，灼蝕只在表面留下一層灰白。
“上。”夏修沉聲說道。
西西弗斯踏前半步，拳如樁落。
矢量操控·束——
[矢量操控]把女王四臂外展的推力反解為內扣，她的巨軀被自己力量一挫；同一瞬，梅塔特隆的第二波攻擊從斜上斬落，帶起一圈神火，直接把蟻后重生的肢體再次砍斷。
女王怒極，脊背浮核轟然全開，地板下的導軌大片點亮，背后的冠冕浮現。
夏修金瞳一閃：
“就是現在，瓦沙克，讓世界停止流動。”
影子像水一樣從他的腳邊漫開，室內的聲浪忽然被拔走，光的邊緣也遲滯了一瞬——瓦沙克抬頭，紫色雙眸在黑暗里點亮。
「嗡——」
時間停止了流動。
一切卡在那一幀：
火焰歪著舌頭，碎石懸在半空，女王的甲片還沒合上。
夏修踏入陰影，像從畫里穿過。
他一把掐住女王最外層咬合節，兩指扣準節縫，手腕一擰——“咔”的輕響，直接把對方的嘴巴給扯開。
隨后，三道銀環在時停里精準套上——頸節、脊核、主臂根。
這些是莫比烏斯的薄影，從她踝關節穿過，像把她的動作軌跡直接“打結”。
「嗡——」
時間再次開始恢復流動。
轟然聲浪返場，鎖鏈在下一拍里坐實。
女王仰身欲掙，環扣先一步收緊，空間的擰力把她再次重生的復肢硬生生拉回原位，浮核的噴口只噴出一縷憋悶的火光。
夏修已到她面前。
銀色小盒在他掌心打開，Y·完美回憶的方片反射出冷靜的光。
他抬手按住女王兩側頜骨，讓她視線和自己平齊，語速穩如拍錘：
“限制：第五教會相關訊息。”
接著，夏修又說出了一系列的限制詞匯，隨后，他直接握著藥片，隨后一拳頭把藥片轟進她口中，放開手掌，讓Y類藥劑與女王的口器接觸。
銀片觸及口腔的一刻，女王的復眼深處涌起細密的反光，像是無數碎裂的鏡面在合攏。
女王喉結滾動，銀片化開。
她的掙扎并未立刻停下，卻明顯從狂攻轉為抗拒。
夏修則是緩緩退開，三道化身拱衛在他身側。
西西弗斯穩穩按著兩側環扣，梅塔特隆收刃立于側后，翼面垂下隔絕飛濺的碎片；瓦沙克站在影里，紫眸不動，靜等藥效把撕裂的記憶線一根根接回。
銀色方片溶化的那一刻，克拉里提的復眼深處閃爍起密密麻麻的光點，像無數細碎的水珠從暗洞中浮出，又在瞬間被拉成一條條發光的絲線，交織、纏繞、回溯。
脊背的浮核一陣陣脈動，光帶時明時暗，像在與某個遙遠的節律對接。
那股混亂的精神波動開始向內收縮，從漫無邊際的狂潮，變成收束的渦流，再從渦流，變成一股穩定的下潛——信息被引回了原本的位置。
伴隨著回憶線索一根根接回，克拉里提的觸角緩緩垂落，節段式的顱骨微微低下，甲殼邊緣的顫動逐漸停息。
她抬起前臂，看到自己腳下的場景——地面碎裂，導軌外翻，符文光涌動不止，幾具熟悉的蟲族尸體橫陳其中。
它們的外殼被切斷，節肢蜷縮成保護姿勢，復眼早已暗淡無光。空氣中還有未散盡的腺體氣味，那是族群的死亡信號。
克拉里提的復眼鏡面閃過一道暗影，觸角猛地縮回，胸口甲板微微隆起又迅速收緊，像是本能地壓抑著某種過強的信號。她的腹部輕微擺動，尾節發出細微的摩擦聲——那是蟲族在驚懼或懊悔時才會發出的低頻震顫。
她緩緩轉向夏修，低伏身體，前肢支在地面，頸節朝下以示臣服與感激。
喉器發出一連串低沉的共鳴音，經由顎骨振膜轉化成可被人類理解的語聲：
……若非你找回我的記憶……我恐怕已經被格雷啃空了靈心。
她的觸角微微伸出，指向倒下的族群成員，聲線帶著殘存的顫動：
我……親手折斷了他們的節肢……粉碎了我們自己的巢脊。
她的顱骨微傾，胸口甲板再一次起伏，然后穩住：
無論如何，我都要再次感謝你。要不是你，整個族群都將被那個家伙架空了。
夏修靜靜聽完克拉里提的感謝，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
“這是合作伙伴之間該做的事。”
話音落下，他偏過頭，看向不遠處的格雷。
那家伙此刻蜷在地面上，口中仍在不斷吐出一大堆意義不明的黃色廢料——這家伙是真成了惡臭垃圾捅了，現在滿腦子都是各種惡臭論壇的逆天言論和黃色小電影。
夏修收回目光，對著女王緩緩開口：
“他很特殊——肉體無法觸碰，任何直接接觸都會觸發未知反應。現在他暫時動不了，但這只是暫時。我希望你在他所在的區域建立封鎖，將他收容在這里，不允許他離開。”
克拉里提的復眼在聽到“收容”兩個字時閃過一絲寒光，觸角輕輕收攏，低頻的顫音壓得極低：
明白。
她立刻將觸角前段貼近地面，發出一連串極短促的震顫信號——那是族群意識網的呼喚波。
片刻后，通道盡頭傳來沙沙摩擦聲，大群工蟻迅速出現。它們的外殼在符文光下泛著黯淡的金屬色，節肢利落地跨過裂縫，直接在格雷周圍鋪設環形的甲質支撐。
工蟻群動作嫻熟，甲板間不斷噴吐出灰白色的硬化黏質物，將其抹平、加固，并嵌入從顎骨城深處搬來的黑色礦塊，形成一圈封閉的隔斷。每一個節段都緊密咬合，縫隙間還鑲嵌著符文刻條，用以切斷精神波與信息層的傳遞。
克拉里提站在一旁，觸角始終微微顫動，復眼內的光芒冷而謹慎——很顯然，她已經被格雷的異常性質烙下了心理陰影。
工蟻群動作高效而沉默，像一股精準的機器洪流，不斷在格雷周圍迭加層層封鎖。硬化黏質物已經完全覆蓋了地面縫隙，外圈的黑色礦塊被咬合成一體，形成厚重的壁壘。符文刻條的光芒在其間交錯，宛如網格，將這一小片空間切割成一座隔絕之牢。
最后一只工蟻退下時，克拉里提才緩緩踏前。她低伏下身，觸角緩緩沿著壁壘外沿滑動，節段處釋放出極微弱的震顫波，與符文刻條內的震蕩回響進行比對。
確認波形穩定，沒有外泄。
她的復眼深處閃過一抹反光，尾節輕輕摩擦，發出短促而肯定的低頻聲。接著，她將觸角收回，轉向夏修：
封鎖已完成。隔離壁厚達巢脊標準的三倍，符文刻條經雙重鎖頻。
她頓了頓，觸角指向被困在隔斷中的格雷，那團人形廢墟般的身影在黏稠的黃色物質中間微微抽搐：
我絕對不會再讓這家伙走出收容措施一步。
夏修微微點頭：“很好。”
隔離壁壘穩定下來后，夏修收回了注視格雷的目光，轉向克拉里提。
“既然這邊已經解決了，是時候去看看你們的資料庫——我需要研究第五教會的情報。”
克拉里提的觸角輕輕擺動，復眼深處閃過一抹思索的微光，隨后低沉的顫音響起：
在進入之前，我冒昧的問一下……你對自己清除記憶的方式有信心嗎？
夏修的嘴角微微揚起，金色的瞳孔像壓著一層光霧，聲音篤定而平靜：
“放心，我出來之后還是我，第五教會要奪舍我可沒有那么容易。”
女王觸角輕顫，似乎在確認他不是隨口敷衍。
沉默片刻，她收回目光，沒有再追問，轉身向前引路。
很快，他們來到一扇巨大而厚重的金屬門前。
克拉里提沒有說話，直接開始進行一系列認證動作——
觸角末端探入門側的感應孔，釋放出特定頻率的震顫波；腹節的腺體分泌出一絲黏性液體，被涂抹在刻有族群徽記的印槽內；最后，她將一段中肢插入側面的機關槽中，緩緩旋轉，直到門體深處傳來低沉的“咔”聲。
多重鎖定同時解開，厚門緩緩上升，露出內部漆黑的通道。
她側過頸節，觸角微微向前一指，發出穩定而低沉的顫音：
進去吧，我就先不進去了。
夏修側目看了她一眼，很容易看出這并非單純的禮讓——克拉里提的姿態依舊微微壓低，復眼中的光澤收斂，觸角也不自覺地貼近顱骨，顯然她對于第五教會的忌憚和畏懼已經刻在骨子里面了。
她還是擔心第五教會的信息奪舍。
夏修沒有多說什么，邁步走進房間。
厚門在他身后緩緩落下，隔絕了外界的聲息，只留下黑暗與未知在前方靜靜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