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月面會議II
:18恢復默認
作者:鴿子與咸魚
面對疑似有點太極端的第四英杰,夏修只能笑著回答道:
“現在,還沒到那個契機。”
“常青藤戰爭的烈焰仍在諸天萬界延燒,遠方諸維系與隱匿譜系的背叛者尚未肅清;而此地,星神已露鋒芒,它的黑光即將撕裂泰拉天幕。”
“此刻不是不可以談‘綱領二’,而是我們還未握住完全足夠的籌碼。”
這句話,已經是答復。
一段以典型的政治包裝的保留支持,俗話點說就是車轱轆的迂回話術。
可面對這位游走于理性與強權之間的第四持劍人,第四英杰卻沒有放棄。
他對于第四持劍人車轱轆的政治廢話沒有什么興趣,他就想知道一個答案。
還是不打?
打的話是現在打?
還是以后打?
于是,第四英杰直截了當地將夏修按回問題正中央:
“也就是說,你是支持天國發動真正的圣戰?”
聽到第四英杰的問話,其他英杰也被目光再次聚集到金發金眸,身材魁梧的第四持劍人身上。
夏修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站在那里,手持那柄巨大銀金權杖,金發如瀑,黃金眸中閃爍著某種攝人的光澤。
如果第四英杰真的那么在乎這個答案,那么他也選擇直截了當地回答,他緩緩開口,聲音如同金屬斷層中低聲轟鳴而出:
“當烏托邦之火尚未燃盡,異端便敢竊據泰拉;當群星臨空,人類政體卻爭權自腐;泰拉諸國之中仍有人妄圖以自主之名,分裂文明的脊骨與理性之魂……”
他的雙眼仿佛閃耀起天使審判時那種古老黃金的光輝:
“那便唯有一途可行。”
“以天國之名,發起——全面圣戰。”
“讓一切異端、裂解者、掠奪者、搖擺者——無論藏身于高等維度或躲避于邊境群島,皆在天國群軍之下湮滅。”
“是的,我的回答就是——戰!”
“如果哪些人無法帶領人類走向偉大,那么就讓鐵與火鑄成新世界的秩序秤桿。”
“讓人類,統一于天使的管轄之下,讓伊甸接管泰拉全譜系。”
第四英杰·圣伊索多,這位身披銀白長發、顱骨高聳、眼神若烙火的巨人,終于微微動了動嘴角。
他的臉上露出一種沉浮于鐵血戰火之中的冷峻欣慰。
“……休·亞伯拉罕。”
他那低沉如鐵砧撞擊的嗓音回蕩在會議室中,語氣不重,卻仿佛每個字都透出風暴即將掀起的肅殺。
“我等著那一天。”
他龐大的身軀如同一座古代審判廳前的天罰銅像,琥珀色的瞳孔仿佛穿透泰拉的塵煙與數億人心。
“泰拉這片腐朽的大地早已病入骨髓——各國政權妄圖用謊言與妥協編織‘和平’,卻不過是將病體的膿血藏于皮肉之下。”
“我們不再需要什么多元、議和、循序漸進……這些字眼只是病者拒絕動刀的借口。”
“當那一日真正到來——”
“你與伊甸若一同吹響圣戰的號角,我的軍團,我的騎士,我這把早已銹蝕的劍——都會隨你一同沖鋒。”
“以天國的意志。”
“以解放神學的綱領。”
“清除這顆星球上,所有阻礙未來的異端與裹尸布!”
說到最后一句,他五指緩緩握緊,那布滿戰爭創痕的手甲在巨大的會議桌邊沿輕輕一點,發出低沉的咔噠回響,像是某種機關的預備啟動聲。
聽到第四英杰將多元主義稱為“病者拒絕動刀的借口”的話語,作為多元合作主義代表的第五英杰圣瑪爾定不自覺的皺起眉頭。
不過他也沒有過多的爭論什么,大家沒有能夠預設未來,各大派系堅持的路線都是摸著石頭過河而已。
夏修的視線在第四英杰與第五英杰之間緩緩掃過,金瞳微斂。
他當然能察覺到兩位英杰之間因理念碰撞而泛起的無聲漣漪,那是信仰的分歧,也是政治的張力表現——意見之爭。
而如果想要當舵手,就要學會彌合紛爭所帶來的裂隙,于是他出口替第四英杰挽尊道:
“我們在此爭論,不是因為我們彼此為敵,而是我們都認定未來尚可被改寫。”
“正所謂譜系無派,千奇百怪;無論是哪個譜系都有派系之分,天國譜系也有派系之分,比如說對人類同袍解放運動就有多派。
各派之間不過是占多占少的問題,大家的出發點都是帶來人類走向偉大;雖然方法不同,但在精神高度上大家都是相同的。”
“多元合作也好,解放神學也罷,終歸,我們皆不愿這片大地繼續沉淪于百年疲亂,沉淪于永無止境的地表民族戰爭與神只的偏執壟斷。”
“多元合作是協同治理的嘗試,解放神學是系統重構的路徑——方法各異,但我們都清楚:再不作為,泰拉將徹底碎成宗派殘墟。”
語畢,他抬眸,金瞳如燃:
“所以我不會在此定誰之是非,畢竟大家都是為天國服務,為人類服務。”
夏修的話讓氣氛不會顯得太過尷尬,而現在的在座的英杰中也就只有第六英杰和第七英杰沒有發言。
仍未發言的第六與第七英杰互望一眼,最終是再洗派的代表——第七英杰,圣塞巴斯蒂安選擇站了出來。
這位身形高大的英杰身披月白戰袍,面龐堅毅,五官如雕刻般硬朗。他的聲音低沉,卻帶著某種冷靜到近乎冷酷的清明:
“我想我也該表達一下我的立場。”
他輕輕點頭,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最終落在夏修身上:
“亞伯拉罕閣下,我并非怯戰者,若戰事起于明日,我可為天國赴死——此言絕無虛假。”
他話鋒一轉:
“但死,并不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他頓了頓,緩緩伸出手指向懸浮在眾人面前的那顆藍白交織的星球——泰拉。
“我們誰都無法否認,人類正處在災變的深淵邊緣。
星神、諸界、異端、災禍……沒有一場戰爭能只靠意志贏下。”
“我們再洗派所主張的箱庭計劃是要為人類留下火種。”
他的聲音不高,卻如鑄鐵敲鐘:
“我們需要為人類文明預留一座純凈之所。
哪怕泰拉最終淪陷、天國崩毀、諸神墮落……人類的火種依舊要被保存。”
“我們并不是逃兵——只是認為,有些人應當留下來種下種子,而不是全都燃燒在火中。”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說到最后,他看著夏修,一字一句地道:
“如果你當選決議者,我們不希望你站在廢除箱庭計劃的那一端;我們也希望你不要試圖去探索已經打造并且被秘密封存起來的箱庭世界。”
第七英杰這話說的有點太直白,甚至帶著幾分不加掩飾的警示意味,一般人很容易對于他這番話感到不悅。
夏修倒是沒有太多不悅,說實話,在三大主流派系中,再洗派一直是讓他感到最捉摸不透的派系。
他明白他們的出發點,是為了人類存續,是極端的現實主義和存亡主義者。
他們從不談勝利,只談傳承。
目前可以知曉的是,天國的箱庭計劃是已經打造過許多箱庭世界,甚至有些文明被天國當成箱庭世界封存起來。
比如叛變的013,對方好像也是箱庭計劃的一份子。
伊比利亞大靜謐事件中,那最初的導火線,就是013所封存起來的一部分箱庭世界內部的文明對于外界的探索。
而現在面對現在這個物是人非的泰拉發展脈絡,夏修有時候只感到一陣陌生。
他總感覺自己的過去,自己曾經生活過的世界……
“也許,我曾經的世界,也是某個箱庭。”
這個想法時常在夏修內心冒出來。
他是被伊甸從某個箱庭世界提取過來的,這是夏修對于自己來歷的最大推測,而且他感覺這個推測非常接近真相。
天國的箱庭世界保密等級非常高,哪怕是夏修也只是知曉天國存有多個箱庭世界。
但是更加具體的,哪怕他這個位置,也無法從伊甸那里得知,這玩意是直接被雅威管轄。
哪怕決議集會要調取箱庭世界的相關資料和內容,也需要繁瑣的指令解鎖。
第七英杰讓夏修不去調查箱庭世界,這是不可能的,他成為決議者之后,絕對會試著去調查這些在天國內部中最為隱秘的箱庭世界。
不過,現在面對再洗派人員的警惕,他也不能表示太過直接。
所以夏修并未急于回應,而是先沉默片刻,細細斟酌接下來每一個詞語的分量。
“我理解再洗派的擔憂與托付。
箱庭計劃,確實承載著你們派系對于人類延續最深切的憂慮,也是諸多天國工程中最為孤獨、也最為神秘的一環。”
“我可以明確地說,我不會推動廢除箱庭計劃。”
“不是因為我已經完全贊成它的方針,而是因為我明白,那是天國長遠戰略的一部分。”
他走到圓桌圖影前,目光略過那重重交疊的月軌工程、G1前線網道、深空平臺與推進節點,聲音低沉:
“我需要了解箱庭計劃的成果,要知道天國每年撥出海量資源投入箱庭,卻得不到任何匯報。
成果被一層又一層保密協議層層封鎖,甚至連上三級的天使也無法輕易查詢。
而013曾經也是箱庭計劃的一份子,別的派系當然會質疑,自然也會提出廢除。”
他話鋒一轉,語氣微沉:
“如果沒有透明度,那么箱庭計劃在未來的議會上根本無法自保。
你不希望我去調查,但若未來的我要守護它,就必須有能說服整個天國議席的依據。”
他直視第七英杰:
“我不是要求窺盡全部,但至少要給我一部分。讓我有資格在那場注定到來的辯論里,為它出聲。”
第七英杰沉默片刻,臉上神色未明,最終,他以一種介于贊許與審慎之間的口吻說道:
“我會認真考慮第四持劍人的意見。”
很顯然,這已經是雙方能給出的最大讓步了。
在跟第七英杰論述完之后,接下來就是最后一位英杰未發言了。
而他之所以選擇最后發聲,就是因為他問的問題足夠尖銳。
現在,直到所有人都講完,他才終于開口,那聲音平穩、深沉,帶著某種不容輕忽的批判性鋒銳,如同一把長時間藏匿鞘中的圣劍,終于緩緩出鞘。
“休·亞伯拉罕。”
第六英杰看著夏修。
“你剛才說得很好,講得也很全面,考慮了多方,也顧及各派,但我只問一句。”
他的眼神宛如寒鐵般冷冽,目光掃過會議桌,掃過坐在場的每一位英杰,最終落在夏修金發披肩的肩膀上。
“你是否認為你自己在面對現實的權力分配、對其他譜系的容忍、對世俗政權的曖昧時——存在修正主義思想?”
他聲音不高,卻仿佛敲擊在每位天使心頭。
“你們所講的和平、合作、演進、共建,不過是對‘綱領’逐步妥協的過程罷了。”
“綱領一,永絕泰拉存世神明——你們卻仍與部分神明舊系相互妥協,甚至默許某些邊境區域的‘非完全凈化’狀態。”
“綱領二,以絕對的武力根除泰拉內部一切紛爭——你們卻主張漸進路線,扶持世俗政權,對某些帝國縱容、對某些反天國陣營采取調解、交易,舍棄了雷霆之手。”
“綱領三,一切權力盡歸天國——你們卻試圖打造新的混合結構、政治妥協、引入非天使的議政體系,將天國的絕對性稀釋在所謂世界共識中。”
會議室中,空氣驟然冷凝。
第六英杰的質問像一把鋒銳的利刃,直刺會議桌正中,重重斬斷了此前政治語言編織出的緩和氣氛。
他那帶著審判意味的目光仍牢牢盯著夏修,似乎要從這位備受矚目的第四持劍人身上找出任何一絲猶疑與背叛。
對于反修正主義的第六英杰來說,所謂的修正主義就是那種“口頭上堅持綱領,實踐中卻否定原則”的軟性瓦解者。
你妥協,你調和,你談判——你,就是修正主義者。
這另一種意義上極左翼,他們看待問題容易一根筋變成兩頭堵。
哪怕天國第四持劍人主張啟明專政路線,在務實與理想之間尋求高懸中軸之平衡,同時具備精準與圓融。
在第六英杰看來,也只是實用主義修正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