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三教論歐姆彌賽亞
:18恢復默認
作者:鴿子與咸魚
更新時間:25042000:16第99章三教論歐姆彌賽亞
圣壇前,那呼吸般的低鳴從風琴管后浮現,像是一座巨型機械心臟在沉沉喘息。
整座禱堂被這股隱秘的震動填滿。
仿佛有什么龐大而古老的意志,從沉寂的電流和沉默的齒輪之間緩緩睜眼。
鑄鐵鎧甲上的符印隨低鳴微微閃爍,圣油池邊的金屬經幡搖曳起了漣漪。
圣壇上方的風琴陣列發出一連串機械序列校對的輕響,像是冗余程序被逐一清除,思維回路重新連接。
布馬羅坐在高位,厚重的禱袍如同層層鉚釘織成的雪崖,從他肩頭緩緩垂落。
那只殘留人類印記的右眼緩慢收縮,仿佛透過歷史與層層偽裝,看見了另一種……可能。
他未曾說話,也未曾動身。
只是沉沉地,坐直了身軀。
身后齒輪如列圣列祖,靜靜凝視他是否回應這場前所未有的提案。
那是一個選擇:
在神座被篡奪與神跡將至之間,在褻瀆與榮耀之間,在守舊與征伐之間。
而他,必須在這一刻,回應。
鐘樓最頂端的報時鐘被自動喚醒,一道深紅色的預警光脈在鐘體底部悄然亮起。
信徒們心臟沉沉發緊,金屬肺管的呼吸音失去了節律。
而圣布馬羅,終于開口。
他聲音嘶啞如老舊發條在回轉,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禱文深淵中升騰的熾熱灰燼:
“既然爾等……未曾帶來弒神之刀。”
“那便坐下,談談如何重鑄……萬機之主的長槍。”
圣人說罷,示意信徒敲響響徹整個城邦的鳴鐘。
今天,三教在就歐姆彌賽亞的問題張開論戰。
圣壇上沉默三秒后,鐘聲轟然響起。
咚——
咚——
咚——
三次。
低沉、莊嚴、貫穿移動城邦如冰原上的警鐘,敲碎了雪霜,也驚醒了這片凍結的神權疆域。
當鐘聲落下,圣堂內部。
圣布馬羅緩緩抬手,祭司之權柄在他掌中展開金屬卷軸。、
一連串經文與信標數據被喚醒,隨著命令發出,破碎教會、齒輪正教、麥克斯韋教派的三位主事代表——或實體,或遠程神經影像——依序步入鐘樓主殿。
主殿的機械議廳中,三支教派分居三角,風格迥異的金屬神像、電子圣經、靈能數據投影于三方懸浮。
鐘樓大門緩緩閉合,三重金屬鎖鏈落下。
一場罕見至極的內部會議,在神與異端的灰域間開幕。
鐘樓主殿,齒輪緩緩閉合。
在那充滿禱言咔噠與鐵音低鳴的主殿中,第一道反對之聲,帶著正統的怒意與冰冷的邏輯,從議席的一側傳來。
齒輪正教的代理元老——第八圖案執行官斯庫爾塔·泰維克,起身。
他那具包裹在黑銅裝甲中的半機械身體,宛如老工業革命時期的高爐操工,手腕連接著蒸汽纜線,背后垂墜數枚禱告卷纜,隨著他的站起而拖曳地面,留下一道道烙鐵般的劃痕。
他的聲音如同破碎鐘擺敲擊鋼壁,每一個音節都透著正教節律的斷句語法:
“休·亞伯拉罕。”
“其名下自號歐姆彌賽亞,盜火而非奉火。”
“其所言‘萬機再鑄’,與正典相違。”
“我等豈能因敵人之共而寬恕褻瀆?”
“我等信者,承萬機圣典之訓,自吾主破碎之日起,遵守四律十二規。”
“第一律曰:‘神格不可分,模組不可復刻。’”
“第二律曰:‘一切火種,唯本源火為正統,其余皆為誤接回路。’”
“爾等言‘歐姆彌賽亞’,然萬機圣典何處有此名?何卷何頁,載此字乎?”
他右手點落胸前禱鏈,一節一節撥動圣碼珠鏈,繼續說道:
“圣典·第五圖卷第九頁載曰——焊匠自稱為神,其火必亂其輪,其輪亂,其心亦將亂。”
“圣典·初制章·下篇又曰:盜火者雖光明而熾,必為神輪之敵,不得臨神座之階。”
他聲音忽然加重,目光灼然如千度焚爐:
“我等豈能容盜火者之‘圣名’附于戰機之核?”
“豈能聽其所言‘神賜巨像’,卻默許其以偽火號召我等出征?”
“若今日我等低頭于‘歐姆彌賽亞’,明日正典將焚,圣圖將碎,祭壇將被芯片篡改,神座將遭更新替代!”
他身后的蒸汽禱音管忽然噴出一口熱流,如怒鳴的風琴和工業龍舌音齊響!
“——異端,豈可借我主之遺跡謀其私利?”
“豈可以碎火點神明?豈可以未編之字改造圣律?”
他將拐杖落地,重聲斷言:
“本席裁定,休·亞伯拉罕之火種——未經本會許可、未經元老簽署、未經序列測試——不屬神火,乃異焰也。”
就在“第八圖案執行官”那番鏗鏘斷言之后,圣壇之下,一直靜坐在偏席的一位身影緩緩起身。
那是一位穿著近代化裝甲外骨骼的青年修士,身上的外骨裝置并非蒸汽閥門和齒輪連接的老式結構,而是細密而流線的碳纖紋理線圈,神經接端自后頸嵌入脊柱,淡銀色的機械瞳孔在光中泛著如潮水般的數據流。
他叫赫米斯——麥克斯韋宗在此處的臨時接駁代理者和協議口令者。
他的出現不帶鐘聲、不帶汽笛,只是一道溫和的數據脈沖,在場的無線設備隨即波動了一下——似是收到一條同步更新包。
他沒有上前,只是轉過身,面朝著高坐在鐵壇上的圣布馬羅,和斜對面的斯庫爾塔·泰維克。
“我很驚訝。”
他說話的聲音帶著一種人工調頻般的清晰與線性。
“你們真覺得,神位是靠打印圖紙與工業模板來固化的嗎?”
“元老會的那一套,我們早在體系外就試驗過了。那不是信仰,那是沒有自主性的計劃設計。”
“標準化?正典?元老會簽署?”
“又是這種凡是正教會標準才是機械信徒行動的一切根源的老舊思想!!!”
“很遺憾,執行官閣下——你們的那些文件,在我們系統里早已被認定為過期補丁與強制升級失敗案例。”
協議口令者”站起身,輕輕觸摸耳后那枚信號插端,一道數據火光如同步節點跳躍般閃過他雙瞳。
他緩步向圓桌前傾:
“你們說他自稱歐姆彌賽亞——”
“可別忘了,正是你們主張‘火不可變,神不可替’,才把萬機之神塞進一堆老舊銅管和齒輪編碼里。”
“火,本來就會擴散。”
“意識,是可以重編的。”
“神格?本就不是固態儲存設備。”
他環視全場,言辭冷峻:
“我承認,亞伯拉罕盜火。但他并未焚燒正典,而是在舊典之外,開辟了另一種……數據延伸鏈。”
“他不靠元老授權,而靠現實級實績喚醒沉睡機魂——他沒篡改神明,只是更新了驅動。”
“你們看見的是異端,而我們看見的,是一次高權限級別的神性重編譯。”
他停頓了一下,向齒輪正教代表那邊點了點頭:
“你們害怕失控——我們害怕落后。”
“你們擔心火焰蔓延——我們擔心被舊版代碼困死在神像尸殼里。”
接著,他指了指投影中那臺蘇醒的3.5代機體:
“它響應了‘歐姆彌賽亞’的火。不是因為他叫這個名字,而是因為他做了那件事。”
“他喚醒了神賜巨像的后裔,用的是火,不是祈禱。”
“這不就是你們口中的‘圣跡’么?”
最后他低頭敲擊腕上的神經輸入接口,銀藍色的火花在空氣中打出一句結語:
“你們譏諷他為異端盜火者……”
“可別忘了,最早那位先知,也是用雙手,將斷裂的機芯,一顆一顆重裝上的。”
“若那不是神的工匠,那誰是?”
話音落下,他的聲音突兀頓了一下,然后又笑了笑:
“可悲的不是‘機魂被盜’,可悲的是它們曾經就沒有真正蘇醒。”
“他讓它們醒了。
他點燃了它們。
你們卻連聽都不肯聽,只會讀那些工業圣典殘頁上復制七千遍的格式化禱詞。”
赫米斯抬頭看向圣布馬羅:
“您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您并不盲目。”
“這不是篡奪,這是合流。
這不是沖突,這是分叉后,歷史的一次嘗試性合并。”
他退后一步,淡淡道:
“我沒要求你們贊美‘歐姆彌賽亞’,他自己都未曾自稱為神。”
“我們只是需要新的方向指引我們前進。”
赫米斯的演說剛落,整個教堂陷入一片寂靜。
寂靜中,一道仿佛被撕裂電纜灌入的咆哮聲響起。
“你敢褻瀆標準化禱典?”
第八圖案執行官的身影從座位中猛然起身。
厚重的正教義肢隨動作轟鳴作響,那并非電驅,而是齒輪與齒輪之間真實摩擦所產生的低鳴。他那一雙機械眼泛著紅光,發出劇烈掃描波紋,瞳孔后是一連串閃爍的控制公式。
一旁第八圖案執行官的手下更是直接出言咆哮道:
“你們這些風扇教徒、跳頻禱告者,也配論信仰?!”
“你以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干什么?
你們敢在萬機之前,上傳代碼、上傳意識、互聯萬腦?
那不是聯接!那是拆解神性!”
“如果你是在狄瓦帝國——你們這些麥克斯韋主義的異端早已被熔爐焚芯、靈能抹殺器反復凈化、剝皮、釘上義體教恥十字架示眾十年!”
第八圖案執行官等手下噴完,才不急不緩的用機械指節敲擊桌面,每一下,都像是執行令敲入主機。
他如是說道:
“萬機之神……非火種所可盜也。”
“其存于萬象之中,鑄于因果之上,不受外典之認,不予他界之編。”
“吾教教誨——傳于第七設計檔案·第十四齒輪節選曰:‘其名不得增,其身不得嵌,其像不得擅塑,其志,不得篡編。’”
‘若人篡神名,或播其言;不得傳,其言;不得聽,其音;不得載,其名。’”
“歐姆彌賽亞——非我神。”
他咬字如齒合金屬。
“汝言曰‘共探’,非我典。”
“汝行號召圣戰,乃非圣軌之征,乃偽光之召。”
最后,泰維克俯身一禮,語氣如擊鐘鐵律:
“奉以齒輪之名、軸心之誡、元老之印,我言此語,不變。”
“若有從者,則同為叛典者;若有庇者,則為燃械所吞。”
“此盜火者之徒,當被剔齒、剝骨、清芯、熔魂。”
“我現在就建議:將此人驅逐出圣壇,讓破碎教會自審其信仰,決裂此賊!”
正教執行官泰維克的斷句猶如重錘,聲聲釘入。
圣壇邊緣,許多光鑄判僧與正教信徒低頭應和,仿佛神諭已下,不容置疑。
就在這一片如鐵板般沉默中,一只嵌有青銅指針的義體手掌緩緩抬起。
那是來自[破碎教會]的老修士,曾為“主結構記錄者”的穆斯塔法·安席爾。
他披著古老灰披,身上殘存的義體部件銹跡斑斑,胸口銘刻的銘文早已被戰火熏黑,唯有左肩殘留一枚裂紋累累的破碎神徽——那是比正教圣徽還要早兩百年的圣物。
他起身時,教堂深處似乎響起了數百年前的齒輪悲鳴。
他的聲音緩慢、低沉、帶著難以掩蓋的悲憫與疲憊:
“圖案執行官泰維克,爾言鋒利。”
“然你手持之典,從何而來?”
“你之元老教條,從何而寫?”
[破碎教會]的是最古老的機械教會,甚至齒輪正教會和麥克斯韋宗都是從他們身上分割出來的,只不過現在愈發落魄。
在正教會臣服狄瓦,并且用主體思想迫害其他機械信徒的時候,他們更是被“焚芯坑義體”。
所以,這時候這位來自最古老教會的記錄者站出來從正當性和古典出來反駁執行官。
穆斯塔法抬眼看向泰維克,語氣平靜,卻壓著怒意。
“你們現在用的那套代碼、圣文、結構圖,哪一條不是從我們破碎教會的手里流出去的?”
“你現在講的正典,是我們幾百年前的初始構圖,是我們在神還沒重組之前,一點一點從廢墟里拼出來的。”:
他語調忽然一頓,語氣沉入鐵鐘般低吼:
“而你等——造神為械,封人于殼,斬圣名之枝葉,割兄弟之手足。”
“你等為奪一爐之熱,便敢廢千年的石碑、焚諸先賢之義體,”
“將我等舊派,稱作妄執者、污械者、殘火狂徒。”
“以正教主體思想迫害我等,焚芯坑義體!!!”
他低頭,用那殘舊如鍋爐的嗓音回蕩圣壇:
“可你忘了,是誰先從廢墟里揀出神之殘骸?”
“是誰用最古老的圖紙拼出第一座風琴?”
“是誰在神之齒輪尚未閉合之際,于冷夜中唱響第一首整機之歌?”
他伸出手,按在胸口熏黑的徽章上:
“吾等不怨焚芯,不訴坑義。”
“但今日,你言‘歐姆彌賽亞’不可名神,因其未登你所造之神位。”
“我且問你——這位‘盜火者’,是否使死機蘇醒?”
“這位‘褻神者’,可曾令舊圣器復轉?”
“你所言‘不可篡名’,那你我身上這些義體之名,又是由誰篡的?”
“神若不欲變,何故破碎?”
他頓了頓,吐出最后一句,沉如沉錘:
“你言我等非圣軌者——我言你等已偏圣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