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峰嶺山腳下。
王湘把小摩托停好,選了一處相對空曠,附近又沒什么人來的地方,準備設壇叩卦。
其實在踏入山頭地界前,就該念藏身咒和金刀訣的。
只是他不會,也不知道有這么一出。
要是讓他父親或者他爺爺看到,估計得氣得大罵。
辱沒祖宗門楣的東西!
所謂叩卦,就是問祖師或者猖兵,該往哪個方向進山。
茭杯一擲,答案就出來了。
王湘以前見過不少次,大致流程還是有印象的。要是不行,大不了就再想其他辦法唄。
他看得很開,并不覺得有什么大不了。
簡單找幾塊石頭樹皮,搭個山神廟狀,將隨身攜帶的張五郎祖師像放進去,點燃三支香,然后開始禱告。
“今有廣C省荷城府港北區武樂鄉社公土地管下獵戶王湘,因野豬孽畜泛濫,破壞農田作踐莊稼,弟子為保一方平安,持祖師當年神弩,誓滅山前猛虎,射盡山后野豬。恭請祖師保佑,箭無虛發,手不空回,人無受傷,狗不濺血,今日許下良愿,明日豬頭還恩。”
這已經是簡化過的科儀。
王湘念完,手中茭杯往上一拋。
啪嗒——
低頭一看,陽杯。
陽杯的意思,就是不確定,模棱兩可。
唔,再來。
啪嗒——
還是陽杯。
事不過三,再來!
還是陽杯。
王湘很是蛋疼。
三次都是不確定的情況下,要不要繼續,就看個人了。
說實話,他有點心生退意。
但是一想到白跑一趟太虧了,怎么都得試一試。
“換個角度想,起碼不是陰杯啊,要是三次都是陰杯,那我鐵定跑路了。”
說干就干。
王湘收起茭杯,開始念《梅山咒》:
“志心皈命禮:奉請梅山大琺主,梅山法主降壇場,頭戴遮天威猛帽,眼放毫光徹底清,朝在玉皇金闕殿,暮游七星北斗辰。凡人有事來相請,火急領兵赴壇庭。弟子虔誠來拜請,惟愿梅山法主降來臨。”
事實上,
梅山派獵人們的游山步(狩)獵之法,是有專門法經、固定步驟的,記述了狩獵種種法術,從出門到起山,到變神(俗稱化身),到次起山,帶兵發兵,封山、短路、和神、抹扦、在山中過夜等等。
王湘這是典型的不懂裝懂,依葫蘆畫瓢。
至于效果嘛……
有是有,但是十分有限。
就跟請人辦事一個道理,提散裝米酒上門,跟提茅臺飛天上門,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待遇和結果。
念完《梅山咒》,他覺得不是很保險,又念了一通《翻壇咒》。
“奉請番壇張五郎,梅山祖師降壇場……左腳頭上頂碗水,右腳頭上一爐香。家家戶戶有名號,處處壇前有旗槍……弟子虔誠來相請,唯愿翻壇五郎親降臨。”
這兩篇咒語他從小就會了,即便很久沒有翻書也都記得。
“應該可以了吧?”
王湘心里嘀咕。
膝蓋都跪麻了,很有誠意了,祖師再不顯靈說不過去啊。
接下來,就該役使猖兵去驅趕獵物了。
一般獵人役使的五猖兵,多以動物為主。
特別是犬類,犬猖或者花狐猖。
畢竟獵犬是獵人最好的伙伴。而且這種動物類猖兵的能力,雖然不如人形阿飄,但危險性也降低了,很少會攻擊人類。
虎匠的也差不多,只是實力更強一些。
獵犬分強弱,犬猖自然也一樣。
不過王湘聽他爺爺說過,據說以前有厲害的人,是能收虎猖的。
想想都頭皮發麻,又忍不住熱血沸騰。
“不知道我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能收虎猖?”
唔,大概率是沒有的。
除非到時候老虎泛濫到野豬這種程度,不再是保護動物。不過到時候估計也會出動民兵隊伍,壓根輪不到普通人上場。
話說有點好高騖遠了,自己這會兒連正式的梅山弟郎都不是呢。
王湘晃晃頭,收回思緒。
發兵需要用到《召猖兵咒》。
這個王湘也會,不過沒有正式用過。
要不怎么說膽大包天,喜歡作死呢?
沒有經過系統學習,正式入門,光憑從小到大父輩祖輩耳濡目染,就敢學人家發猖兵。
當真無知者無畏!
王湘家的猖兵,一直養在兵馬壇內,與張五郎祖師一起受他爺爺和父親日常供奉拜祭。
換句話說,就是自己家里養的獵犬。
這也是他這么膽大無畏的一個原因吧。
被自家養的狗咬了這種事,不是沒有發生過,但是幾率很小。
王湘覺得自己不應該這么倒霉才對。
請出兵馬壇,掐手訣、念咒語。
“猖兵猛吏,烜赫威靈。持戈仗劍,生殺無精。忿怒兇惡,猖獗狂獰。斬頭滴血,食鬼**。張睛努目,破寨燒營。縱橫顯現,徧地崢嶸。正一敕下,報應分明。聞吾呼召,火速來臨。急急如律令。”
王湘掐訣念完召猖兵咒,頓時感覺周圍氣場有點不一樣。
怎么說呢,好像有東西在周圍跑來跑去。
而且不止一只!
王湘暗暗咽口水,有點慌。
看不見,但是能感覺到有東西在自己身邊,這太特么嚇人了。
他又不像他父親跟爺爺,接觸過多次家里的猖兵。
好在這種感覺并未持續多久,那幾只疑似猖兵的東西,很快跑開了。
大概是進山搜尋獵物去了?
王湘大松口氣,擦擦汗。
好險好險。
第一次發猖兵居然成功了,啊哈哈哈,我真是個天才。
這家伙一時得意,忍不住傻笑。
要是讓他父親跟爺爺看到,估計又得將他罵個狗血淋頭。
梅山法要是真那么好學,就不會網上信息遍地都是,還有那么多人入不了門咯!
所謂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
梅山法有嚴格的收徒體系和流程,沒有師傅口傳心授,即便把祖上流傳下來的手抄本給你,光靠口訣照葫蘆畫瓢,也是沒有用的。
梅山十二手訣都做成巨型雕像,公開擺出來了,你看有人能自學成才不?
王湘之所以懂得一招半式,全賴從小到大,家人的耳濡目染,甚至主動言傳身教。
不然真隨便學學就會啊?
可拉倒吧!
饒是如此,虎匠一脈進山打獵的全套科儀,他也只完成了關鍵的幾樣。
所以最后能打到什么獵物,全看運氣了。
王湘有些緊張。
畢竟他一個人進山,雖然說只在山腳下,等猖兵把獵物趕下來,但終究有點不安。
這種不安,來源于對未知的恐懼。
為了緩解緊張情緒,他手上的箭矢,一直搭在復合弓上,隨時準備彎弓射殺獵物
“打獵就講究一個眼疾手快,等你慢吞吞瞄準,獵物早就跑了。一定要提前準備好,抬槍就射!”
這是他爺爺說的話。
在老獵人看來,但凡經驗技巧動作,稍有一點配合不到位,打不到獵物很正常。
不過現在不能用火器了。
用弓也一樣。
王湘覺得自己射擊天賦還是可以的,小時候用彈弓禍害過不少樹上的小鳥跟河里的羅非魚。大學時候跟輔導員很熟,對方經常帶他去軍訓靶場玩復合弓。
也正因為這樣,王湘才會選擇買一把復合弓來搏一搏,就算沒有打到野豬,打幾只山雞野兔也可以。
再不濟還能射魚,箭矢尾部連根線,射不中箭矢還能回收,射到就是賺。
氣死釣魚佬。
“野兔?!”
突然,王湘視野中出現一道移動身影。
一只灰兔從山上跑了下來,速度很快,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后面追趕。
是猖兵趕下來的么?
他不確定。
不過獵物既然送上門,先打了再說。
就在灰兔突然頓住,豎起耳朵四處觀望時,王湘一套拉弓、松手的帥氣連貫動作已經完成。
混碳材料的箭矢瞬間飛離出去,直接穿透野兔身體,將其釘在地上!
第一次出手就成功命中獵物。
王湘激動得下意識握拳,臉色興奮。
“太久沒玩了,好在水平沒有下滑多少。”
目測一下,野兔離他的位置差不多5、60米距離,看來精準度還是不錯的,再遠就不好說了。
一發入魂的王湘頓時有點飄飄然:“打獵好像也不是很難嘛。”
然而就在他準備上前撿回獵物時,突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王湘下意識警惕,半蹲下回去,抬頭凝望,同時快速抽出一根新的箭矢搭在復合弓上。
下一秒,他瞪大眼睛。
只見一只灰黑色,身形比尋常家豬要小得多的野豬,從灌木叢里跑出來。
“媽耶,野豬!”
噢不,是移動的2500塊!
王湘激動得差點忍不住扔下弓,就要上去給它一個大擁抱。
好在沒有徹底失智。
然而下一秒王湘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后面還有從灌木叢里跑出來的,而且不止一只兩只。
是一群!!!
一群野豬奔跑起來,是什么樣場景?
以前王湘不知道。
不過現在知道了。
至少十幾只野豬,有大有小,拖家帶口的,一個勁地奔跑。
豬突猛進!
王湘腦海里,仿佛響起神劇里的小日子刺刀沖鋒時的怪叫,都怪廣C衛視天天放戰爭神劇。
野豬短距離沖刺速度可以達到40公里每小時,而一群野豬,從上往下跑,頓時給人一種浩浩蕩蕩的感覺。
王湘麻了。
他就一把復合弓,又不是手持加特林,可不覺得自己能對付得了這么一群野豬。
當務之急當然是避其鋒芒。
趕緊躲到一邊去。
然而躲起來后,王湘忽然想起什么,臉色一變:“不好!”
山下可是有村莊的。
這么多野豬突然沖下山,萬一傷到人怎么辦?
此刻王湘心里懊悔不已。
壞了啊,早知道猖兵會把這么多野豬趕下山,他就不托大了。
“怎么辦?現在怎么辦?”
王湘急得滿頭大汗。
要是這群野豬真傷了人,他怕是會內疚一輩子。就算沒有傷到人,破壞田地莊稼,損壞村民財物,也是不好的。
尖峰嶺下,李屋屯。
陳景樂站在村里最高那棟民居樓頂,暗暗搖頭:
“現在的小朋友,真不讓人省心啊。”
他從主城區那邊過來,看到有人在山腳下作法,本來還好奇是哪門哪派弟子,結果一看,頓時哭笑不得。
這生疏的手法,差點以為是某個半路入門的玄學愛好者。
但凡有個師傅教一教,都不至于這么辣眼睛。
只是看到那個飽受香火熏陶,絕對是裝臟的張五郎神像,又收斂了笑容。
“有點意思。”
是家道中落?還是另有機緣?或者是從別人那收來的?
不管怎樣,這小伙子成功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然后就是野豬集體狂奔下山那一幕。
以此同時,
村口的村民們也發現下山的野豬了,黑乎乎一大群,頓時嚇得掉頭就跑。
邊跑邊喊:“野豬來了……野豬來了……大家注意……好多野豬……”
生活在山下的村民們,對野豬這種生物絕對是深惡痛絕,偏偏對方是保護動物,不然早就絕種了。
只是這次來得好像有點多啊。
(晚點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