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的問題，都提前說好了的，突然變卦，哪有這樣做生意的？”
趙峰兀自梗著脖子爭辯道。
“這事確實是我不對，很抱歉，總之今天我這船是不能出海了，錢退給各位，你們可以找別的船主問問，或者玩點別的項目。”
黃杰道歉態度誠懇。
錯了要認，挨打要站穩，這是常識。
雖說是因為某些不可抗力才推掉的生意，但終歸給別人造成了困擾，所以道歉是必須的。
“雷南雖然小，不比瓊州那邊發達，但是海邊還是有好玩的，比如趕海。現在太陽勐，幾位可以找個地方好好休息，等傍晚再到海邊撿點螃蟹貝類，挖點蟶子之類的，自己找飯店加工或者賣給收貨的店家都行。
如果怕找不到好地方，可以去元港海鮮大排檔，跟他們老板說，是我介紹過去的，記得說臨時原因是不能帶你們出海，這樣他會給你們消費八八折。”
見幾人都臉色不太好看，他特意多說幾句，在自己承受范圍內給出一定誠意的賠償，希望這幾位能在雷南盡可能玩得開心。
然而人家并不領情。
趙峰不耐煩：“你這人敢再離譜點嗎？這不是退錢不退錢的問題，是我們做好了計劃，今天就是要出海釣魚，現在因為你一句話，就要我們更改行程，我很不滿意！你明不明白？還有，海鮮大排檔什么的，說到底還不是想跟其他人一起合伙坑我們？”
表明態度，堅決不相信對方的話。
臨時改變計劃什么的，最討厭了。如果是自己人，忍忍也就算了，但是面對外人，他可沒這么好脾氣。
顧客是上帝，懂不懂啊！
羅俊眉頭緊皺：“黃船主，確定沒辦法出海嗎？”
“老實說錢誰都想賺，但是跟要承擔的風險比起來，這點錢就算了。”黃杰搖頭。
“看吧，說到底還是錢不夠。我就說他想臨時加價。”趙峰冷笑。
黃杰已經懶得跟這個傻子說話。
他看得出來，對面幾人明顯是以羅俊為主。對方也不是胡攪蠻纏的那種人，能講理自然最好。
羅俊看幾位同伴：“你們是想繼續出海釣魚還是玩點別的？”
“我要出海！”趙峰第一個表態。
另外兩人……
頭發有地中海趨勢的王鳴飛說：“主要是提前做的計劃都是圍繞海釣來的，現在一時半會兒想不到去哪玩好。總不能回酒店睡大覺吧？”
身材矮胖的關進猶豫幾秒，也說：“要不，我們先問問其他人，看今天有沒有能出海的？”
“行吧。那就先問問其他家，不行再想辦法。”
羅俊不好說什么。
雖然他是想終止計劃，轉道其他項目的，但是朋友們顯然不這么想，于是就按票數決定。
“黃船主，對不住了，既然你這船不能出海，那我們換其他家吧。如果晚上或者明天有空，我們會去你說的那家大排檔看看的。”
羅俊微微頷首。
“好的好的。”
黃杰爽快地給他們退了錢，目送他們去找其他漁船主，然后才走回自己船上，跟老婆說：
“別弄了，我們回家吧。”
他老婆在船上全程聽見雙方對話，自然知道今天的生意黃了，不免嘆氣。
黃杰瞥她一眼，所以說，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
錢當然是好東西，但是跟小命比起來，毛都不是。
他老婆放下手中東西，猶豫半天，憋出一句：“真今天都不出海啊？”
黃杰斜睨她一眼，來氣了：“嘿我以前怎么就沒發現，你這人腦子里裝的是海草不是腦漿呢？”
“問你話呢，發什么神經？”
“我問你，拜媽祖要用幾雙快子？”
“三雙啊。”
“我們倆，加上他們四個，幾個人？”
“六個啊，你當我三歲小孩呢？”
“要是少了一個呢？”
他老婆不說話了。
海上討生活的人，很忌諱各種不吉利的話。
黃杰也不說話了。
其實只少一個還好，就怕是全沒了。
“出海釣魚啊？可以啊，幾個人啊？”
鄧廣輝叼著根牙簽，倚在欄桿上，居高臨下打量著眼前這幾個北老。
“就我們四個。”羅俊微微頷首。
他們先前問了好幾家，那些人一聽說他們是從黃杰那邊過來的，不知怎么想，都拒絕了。
這家是最后一家，要是再不行，就只能更改計劃了。
鄧廣輝膽子大，混不吝的，眼珠子滴熘熘地轉：“150一個人，包釣具餌料，但是不包中午飯，你們自己帶吃的。”
羅俊皺眉：“怎么那么貴？剛才我們問了其他船主，人家都是100塊一個人，同樣包釣具，還包中午飯。”
“我這是新船，而且比他們的船大，他們的船都多少年了？”
鄧廣輝不以為意：“這價格很實惠啦，你們要是運氣好，釣到幾條大魚，可以直接賣給我，這樣錢不就回來了？既享受了海釣的樂趣，又賺到了錢，你們說，是不是雙贏？”
羅俊開口說：“便宜點吧，四個人400，我們自己帶吃的。”
眼前這艘船，顯然只有船主自己一個人，說實話，不太相信對方的廚藝，寧愿吃點干糧，反正就中午一頓。
鄧廣輝擺擺手：“不行的，最低550，現在油價貴得要死，我來回一趟油錢都不夠。”
“500，行不行一句話，能行我們就出發。”趙峰開口。
鄧廣輝裝作勉為其難的樣子：“服了你了，行，500就500，什么時候走啊？”
羅俊見狀，不好再說什么：“我們去買點吃的就來。”
“先說好嗷，只在附近海域，遠了不走。”
“可以，能釣魚就行。”
看著他們走遠，鄧廣輝吐掉牙簽，嘿嘿一笑。
“一群傻崽！”
近海的魚要是真那么好釣，也不會人人都硬著頭皮買大船去遠海了。
打定主意，等離了岸，隨便找個地方一停，睡一覺，下午五點再回來，嘿，一天下來啥也不干，小賺五百！
美滋滋
羅俊一行人很快回來。
只在附近便利店買了一些面包跟幾罐八寶粥，還有幾瓶礦泉水。
“坐穩咯！”
鄧廣輝吆喝一聲，漁船緩緩離岸，往海的方向出發。
碼頭上，黃杰若有所感朝這邊看了一眼，蠕蠕嘴唇，終究是沒說什么。
算了算了，尊重他人命運，放下助人情懷。
“今天天氣真不錯。”
趙峰感受著海風吹拂，心情愉悅，剛才的不愉快已經拋之腦后。
“確實不錯。”
其他幾人也表示贊同。
鄧廣輝聽到，默默撇嘴。
他們這些靠海生活的漁民，天天日曬雨淋的，可沒有城里人那種閑情逸致。出海只為生活，目的只有捕魚，運氣好就賺，運氣好連油錢都回不來，甚至還有生命危險。這種環境下，能有心情欣賞什么海景才怪。
漁船速度還可以。
沒一會兒就看不到碼頭了，再遠點，連陸地也看不到了，放眼望去，周圍全是碧藍的海水。
對很少看見大海的羅俊等人來說，挺新奇的。只是雷南這邊的海水沒有瓊州鹿城那邊的清澈，質量一般般。
漁船熄火停下。
鄧廣輝說：“就在這吧，這附近魚也不少，前幾天我帶幾位客人過來，就是在這里釣了一條大石斑，一斤七八十塊，十斤的石斑除去船費還有賺。”
羅俊撇撇嘴，這人不靠譜，才沒離碼頭多遠就不舍得往前了，約莫是想省點油錢。釣到大石斑什么的，更是存疑。
其他人卻很興奮，要是真釣到大魚，就算不是石斑，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來我這拿釣具吧？”
鄧廣輝招呼眾人。
一、二、三、四、五……
“嗯？！”
鄧廣輝突然覺得好像哪里不對，怎么是五個人？自己剛才收了他們幾個人的錢來著？是四個還是五個？
看一眼，好像每個人都見過，猶豫著拿出手機收費記錄看一眼。
屏幕上，500這個數字，突然一陣扭曲，變成了625。
“125一個人，5個就是625，沒錯，是五個人。”
鄧廣輝仿佛沒注意到變化，點點頭，收起手機。
“幾位老板玩得開心哈，有需要什么幫忙的，可以喊我。不然我就先忙自己的去了。”
“可以，鄧船主你先忙你的，我們自己玩就行。”
“好嘞”
眾人各自找好位置，紛紛拋竿，準備大顯身手。
唯獨羅俊一時沒有動作。
不知為何，他總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像是在做夢。唔，這種感覺以前不是沒有出現過，多半是前天晚上沒睡好，精神不足。
想到這，他跺了跺腳，感受著腳底踏實的甲板，心里終于安適不少。
“哇，劉剛你也太厲害了，這么快就釣到了。”
趙峰忽然驚嘆一聲。
劉剛呵呵笑道：“運氣好吧了，而且這才剛開始，到最后誰釣得最多還不好說呢。”
嗯？！
劉剛是誰？
羅俊勐然扭頭，看到趙峰旁邊一個看起來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的背影。
自己隊伍里有這么個人嗎？
他一時間忍不住問自己。
跟趙峰很熟的樣子……好像……是趙峰的朋友？
羅俊晃晃腦袋，感覺哪里不對勁，具體又說不出來。
“算了，先釣魚吧。”
他把心中那份疑惑和不安按捺下去，默默拿起釣竿。
魚鉤甩出去，落入這廣闊的大海，正巧落在一個小浪頭上，連一點水花都濺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