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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的孫兒啊！”
大周京城安都。
皇宮，坤虛宮。
碩大的宮殿院落中，跪滿了太監、女官和宮娥，對面大殿中的各位太后、太妃和皇妃們的哭聲清晰的傳了出來。
天家的哭聲，足矣嚇破太監、女官們的膽，所有人都面如死灰，戰戰兢兢。
剛出生不久的皇長子姬卓和皇次子姬玉卿薨了！
無疾而薨，同時早殤！
當今天子雖然日夜耕耘，但子嗣艱難，年近三十，好容易才產下兩子，卻同時殤了，這對皇族來說是天大的打擊。
更為重要的是，陛下嫡親弟弟吳王殿下這兩年的子嗣也全部夭折。
“哀家的孫兒……”
宮殿中的明黃色小床上，并排躺著兩個面色鐵青的嬰兒。
四周站滿了服飾復雜且貴重的嬪妃們。
最前方的是七八位太妃簇擁的當今太后，天授帝原配妻子，皇帝、升平長公主姬邀月和吳王的生母。
老太后今年五十三歲，說不上高齡，但一夜間頭發白了許多，此刻老淚縱橫，神色哀怨，忽然指向不遠處那道肅立發呆、褐色龍袍的身影:“皇帝，你還我孫兒！”
“嘩啦啦……”滿殿嬪妃跪了一地。
大周天子姬春臼神情蕭瑟，一雙充滿威嚴的丹鳳雙眸中泛起了一絲愁容:“孩子夭折，與朕何干，母后此話何意？”
“名字是你起的！偏往哀家身上安。”
老太后絲毫不顧太后威儀，憤怒的向前兩步:“你從小心思深沉，卻總有這般的惡趣味，那姜玉卿是你姑母的兒子，你為何以他的名字為皇子取名？你是忌憚他，侮辱他，如此小家子氣，算得什么皇帝？
若是兩位孫兒無事倒也罷了，現在發生了什么，你還不明白么？
那姜玉卿是什么人？哀家就算在深宮也知曉，他是個殺神，坑殺六十五萬西域降卒，連滅十國，殺戮何止百萬？
這種人的名字不是命格硬到天，誰人敢取？清清白白的孩兒如何不被克死？”
姬春臼神色陰郁，不愿回答。
便在這時，殿外的大太監虎公悄悄看進來。
姬春臼吁了口氣:“兒臣有政事要處理，告退！”
大步走出宮殿，第一時間看向虎公:“何事？”
“陛下節哀……”
虎公小心躬身安慰，又道:“各位公卿到了，西域結果出來了。”
“哦？”
姬春臼腳步飛快的前往鎮天宮，神色中帶著幾分欣喜，那個亂臣賊子姜玉卿也死了？
就算有兩個皇子陪葬，也值了。
剛進鎮天宮，就見自左丞令狐丕以下十多位心腹王公、公卿到齊了。
“如何？”
皇帝坐上龍椅，揮舞衣袖，意氣風發，然后就看出了公卿們不同尋常的臉色，臉上的笑意也跟著一點點消失。
眾公卿紛紛看向策玄司司監凌虛威，三家高手絕殺姜玉卿之事，是策玄司定下的謀略。
頭發花白的凌虛威，整理了一下紫色官袍，小心干脆的稟奏:“白流云地仙和三家高手絕殺姜玉卿計劃失敗！姜玉卿利用昆侖宮四大宗派設計反殺，白流云地仙、東方司首、莊十三先生、紅枝姑娘和侍魔族凝霜姑娘以下高手全死，
奉劍司少司監虎敬威也慘死！東方司首四人被姜玉卿的箭失貫穿了心臟，僥幸未死，已入就近的西域木者谷療傷。
如今白鶴丘、金水宗和合歡谷在西秦已無容身之處，不得已全宗搬遷，逃入大周！”
滿殿安靜！
左丞令狐丕看了眼皇帝的臉色，立即趁熱稟奏:“幾日前西域千里飛禽傳書，尉遲六家與姜玉卿聯姻，徹底倒向西秦。姜玉卿連下安息、姑墨、鬼方三國！領土再次拓展萬里。
西域十三國已經全滅，西秦兵威太盛，十三國舊貴族、八十二家部落、七十三家牧族、一百九十三家胡寨集體上書，稱姜玉卿為假皇帝、天可汗和……圣天大酋長！”
“假皇帝”的假字不是真假的假，而是比肩皇帝的諸侯王的意思。
“天可汗”和“圣天大酋長”就完完全全是游牧民族和胡寨對最尊貴的皇帝的尊稱了。
“呵呵……”
大周天子忽然古怪的笑了笑，勐的起身走回后殿，很快后殿中傳來一陣猶如野獸般的嘶吼，“姜玉卿——”
吼聲之凄厲、之慘，令人心季。
滿殿公卿對視一眼，立即跪了一殿，個個噤若寒蟬。
“這個亂臣賊子為什么還不死——”
吼聲繼續。
剛剛登基兩年的大周天子姬春臼，此刻已經不是挫敗感，而是感到深深的恐懼與不安，無法掌控的心季與茫然！
不提他的躊躇滿志與驚天的帝王志向！
就是大周三四百年的皇權，也從未有一刻被人如此踐踏過！沒有！
本以為可以輕易碾死的螻蟻，結果卻越做越大，漸漸超脫了掌控！
地仙、神道子、大尊者齊齊出動了，這幾乎是當今世上最高的武道高手絕殺規格！
但姜玉卿……仍舊不死！
他大周天子姬春臼的全盤計劃，已經被打亂，他的希望落空了！
好一會，發泄完畢的姬春臼，重新走出，臉上一直以來的從容澹定沒了，冰冷冷的問道:“西秦到底反沒反？回答朕！”
左丞令狐丕抬頭回道:“名義上沒有反，他麾下儒生，這幾日正在京城到處講學，傳播姜玉卿的忠義，怒訴朝廷出了奸臣，抓了一批又出現一批，這伙儒生是抓不完的！”
“姜玉卿忠義？哈哈……”
姬春臼仰天大笑，猶如野獸一般看向一眾公卿:“禮君桑呢？”
中丞劉光時回道:“三家高手失敗后，禮君桑便逃出了西秦，只是此人行程極慢，才剛剛走出西秦地界不久！”
皇帝閉上眼睛，好一會才睜開:“派人擊殺禮君桑，坐實西秦謀害朝廷重臣、使臣的不臣之舉！”
滿殿公卿相顧駭然，堂堂禮部尚書說殺便殺嗎？此舉不是徹底逼反西秦嗎？
唯獨令狐丕等人下拜:“陛下英明！”
“天下武道高手多如牛毛，皆朕的臣子，不信他姜玉卿如何難殺！”
姬春臼背負雙手:“下令六司、侍仙殿、太平宮、天機閣、神隱、紅花和天下十八大宗門，派遣神道子、地仙，與朕入西秦，不！”
頓了頓:“前往妖丘之外，攔殺姜玉卿，著侍魔一族幫襯，朕的那位好姑母壽命要盡了！不信為人子者，可以袖手旁觀！
另，下令神策軍與殿前軍，進攻西秦！朕要與他西秦搏一搏！”
“陛下英明！”虎公公第一時間下拜，“老奴愿往督戰！”
姬春臼揮手:“允了！”
“陛下英明！”一眾公卿再次下拜。
“郡王前些時日是假死，這一月連下鬼方三國，至今已滅十三國，西秦疆土連綿兩萬余里。”
姜家。
梨韻靠近今日處理家中事物的老太君，小聲稟報。
“唉！”
老太君停下疾書，老臉上滿是愁容，孫兒平庸是愁，優秀的過了頭還是愁，如此功高震主，不，甚至已是震古爍今，皇帝如何能安？
當初為何就沒看出這小家伙如此可怕？
沉默了片刻，問道:“邀月那丫頭如何了？”
“郡王妃只是身體不適，怕是不日就會康復！”在老太君面前，梨韻用了自家人的稱呼，老太君愛聽。
“知道了！”
“駙馬反殺奉劍司、太平宮和侍仙殿高手，連下鬼方三國，西秦姜氏領土連綿一片，擴展兩萬里，臣民不下四千萬！”
奉威院。
女官劍宮小聲稟報，稱呼姜玉卿也用的自家人的稱呼，說完小心看向升平長公主，眼中閃過一絲驚艷與心疼。
一襲白衣的姬邀月近日不知為何，膚色更加晶瑩，容貌更美，一舉一動彰顯難以明述的貴氣，這種傾國絕色，卻一直守著活寡。
“不如……公主前往西秦認個錯，駙馬還年輕，年輕人心性，哄一哄便也罷了，同房兩日，以公主的仙子般絕色，怕是他會捧在手……”
話沒說完，便生生止住了，因為公主的眼神冷的如刀子一般。
姬邀月忽而起身，臉上露出一絲復雜之色，喃喃了一句:“他不知天下各宗派的可怕之處，這次怕是會自得志滿，危險更甚從前！”
說著，目光又看向皇城方向。
劍宮立即稟報:“今早兩位皇子殤了！這已是兩年來陛下、吳王和其余二十一位親王夭折的第一百七十二位皇室子！”
姬邀月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一絲誰也看不懂的微笑，尖銳的指甲劃過書桉，赫然留下一道龍形劃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