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詩看著已公開的情報,又看了眼亂七八糟還帶點口水的天庭廢墟,在沉默中張開嘴巴,將這最后一塊,一口吞下。
天地間徹底安靜下來了。
無數殘留的星宿辰輝,如旋渦般匯聚到他的身上,就好像不斷運動的星體通過延時攝影,讓星圖上的行星軌跡變成了圓弧形光環。
他體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無比龐大,簡單來說,就是數值在膨脹。
“再見。”槐詩對著深淵方向輕聲告別。
那些星魂的虛影,還有來自未來的畸變之仙,如海市蜃樓般晃動了一陣之后,化作粒子緩緩消散。
即使深淵也無法再次賦予活性,因為象征仙道紀元繁榮的天庭在眾仙被深淵侵蝕的那一刻,已經被他徹底消化。
如此,未來的深淵里便不會有‘仙’這一概念,也無法通過仙道紀元的世界殘骸復蘇能夠影響世界樹的詭異。
這場以絕天地通而創造的未來永劫,至此終結。
“嗯?”槐詩看著天邊有一顆彗星飛來,下意識跳起來咬住那顆‘球’。
吐出來一看,是臉上裂出幾道血瞳的楊間。
在天庭墜落之時,楊戩等人將他從深淵的戰場里扔了出來,其似乎也沒通過輪回和天庭綁定在一起。
“這些神明都跟你一個德行。”
傅依抓著槐詩的耳朵毛,以防自己被甩下:“現境以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么?”
“這又不是現境的歷史”槐詩說道:“回來吧,咱們該走了。”
現境的神代歷史可沒這么多美好色彩,帝俊屠殺全世界的太陽神導致各譜系發動神戰,大大小小的神系聯合成立了一家名為基督的無限責任制公司,天竺的神明搞覺悟頓悟那一套結果一直在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大家都在表演各種藝能和絕活,以至于后世代的人類們也繼承傳統,善于作死。
不過也沒辦法,反正世界都這個熊樣了,還不如以毒攻毒,梭哈一把.
已經在谷底了,怎么走都是向上。
槐詩看向那邊的世界樹,看起來沒多遠,實則跑斷腿也過不去的距離,嗷嗚地嚎了一聲。
宛若棱鏡折射出的耀眼虹光落在槐詩身上。
流淌著虹光的虛無空間內,槐詩感覺自己在滾筒洗衣機里轉了好幾圈,并在流光的裹挾下,在虛無的壁障上彈了好幾下。
最后.
轟隆隆——!
槐詩以后背著落的姿態,砸在了一片綠色的平原,頓時造成八級以上大地震,連地殼都傾斜了一些。
他翻了個身。
地層裂出峽谷,山巒坍塌,正如傳說中地龍翻身。
“你準備好禿一輩子吧!”槐詩對著那只位于世界樹頂端的禿鷲吼道。
很難不讓人懷疑柳東黎這家伙是在故意折騰他。
“別啊.”柳東黎尷尬地抬起翅膀:“我這不是有點手生么,而且彩虹橋也只是投入了一部分,操作起來麻煩多了。”
“而且誰知道你胖成這樣了?”
不止是柳東黎,就連其他被地震搞得飛起來的學者們,也是跟見了鬼似的看著眼前這坨
放出去的時候還是個百米大小的小崽子,回來怎么大了十倍不止?!
“上個紀元不是結束了么?”吳姓狐貍看著槐詩身后的星環,詫異道:“怎么你還能使用仙道的力量?!”
每個紀元結束之后,世界法則就會來一次大洗牌。
就比如魔法這種力量,在仙道紀元壓根就無法使用。
在進入世界樹內部之后,學者們輕車熟路地解析起世界法則,但奇怪的地方來了,絕天地通的效果似乎還在生效,就連最基本的源質都進入了惰性。
眼下,槐詩這條超大號變異哈士奇周圍明顯有著海量的仙力,不受限制。
“小老弟,開了?”
“沒關就是開了?”
槐詩瞪眼說道。
有學者拿著深度儀器在他附近晃悠,轟的一聲,儀器上的數值直接開始狂飆。
“臥槽?”
這TM哪是一條狗啊!?這是一座可移動的活化地獄啊!
身體自帶地獄中的畸變定律,能夠對抗來自世界樹的規則,上一紀元的仙界連帶天庭被吃掉之后并不是直接消失,而是在槐詩的體內。
“抽個血。”
“拍個片。”
“驗個尿臥槽,你別泄洪啊!”
往后的日子里,這幫學者們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把槐詩當成了每天的研究對象。
槐詩有時都被弄得不耐煩了,剛準備呲牙哈氣給那幫學者來一口,卻在艾晴冰冷注視下又嗚咽一聲趴了下去。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該來的早晚會來,躲也躲不掉
選擇性失明好了。
“姜仙君”
“只要別叫我王八仙君,其他稱呼都無所謂,槐詩道友。”
熊貓模樣的姜明子笑得格外溫和,讓人覺得憨態可掬。
“姜明子,你懂星象么?”
正在擺弄同月令的熊貓嚼著竹葉,抬起頭:“星象?哪一種”
“貪狼。”
槐詩想試著開發自身能力,卻找不到入手路徑:“還有廉貞。”
“貪狼生活多采多姿,才藝多,性格也最多變,常得異性助力,在主星中排最后,陽剛性漸減,陰柔性漸增,適合演出。”
姜明子說道:“廉貞是殺星,心高氣傲,又沖動十足,特點為渾身是刺。
這兩者都是桃花極佳,相遇相愛的話,會出現復雜的多角關系,屬于最兇的命盤組合
道友能別冒汗了么?本仙君剛栽的竹林都快被淹了。”
我問的是技能怎么開發不是死法怎么開發!
“誒?”姜明子飄在汗河上,啃了口竹子說道:“是么,我還以為你是在問愛情方面的事情.”
數道視線從各個角落里探出。
槐詩胸膛起伏,直接扭頭看向樹頂位置,狀似隨意地打了個招呼:“書航,你們在干什么?”
“在研究彩虹橋,我們打算把彩虹橋的時間軸給架設起來,這樣就可以覆蓋世界樹,和同月令一同監控未來的走向。”
松鼠航此時正在樹頂,與柳東黎還有褚紅塵商議著槐詩這個藝術生聽不懂的理科知識。
是巧合么?
在《北歐神話》里,世界之樹上有一只名叫拉塔托斯克的松鼠,常在世界之樹上下奔跑,挑唆著棲息樹頂神鷹維德佛爾尼爾和毒龍·尼德霍格的關系。
但現在那玩意不是老鷹,是禿鷲啊.
“奧丁說可以浸泡世界樹內部的龍血之泉,只要活下來就能獲得神明權柄,有一批巨獸能夠成為原生神明,但會和世界樹綁定在一起。”
褚紅塵站在柳東黎的腦袋,對周圍來開會的人說道:“我記得你們當中有北歐譜系的升華者。”
東夏神話臨時改道切換成北歐神話,畫風變了,有些關鍵點卻沒變。
人多的好處就是,無論是東夏神話,還是北歐神話,甚至現在切換成希臘神話或者斯拉夫神話,參與魔女之夜并存活到現在的升華者群體內,總能找出塞入體系的合適人選。
奧丁、尼德霍格、世界樹這三者的關系還在研究,當務之急,是選出成為戰力的合適人選。
“我是三階女武神。”
“我的圣痕是惡魂。”
“火焰巨人。”
“光明精靈.”
一頭頭巨龍口吐人言。
“怎么都是龍?”
“廢話,我們一進入魔女之夜就加入小神龍俱樂部跟著尼德霍格老大混了,全都是祂親自轉換的龍族。”
是刻意還是命運的牽引力?
褚紅塵皺了皺眉,搖頭說道:“霧之國已經出現問題了,那里位于樹根,是最靠近深淵的位置。盡快吧”
紀元走向衰亡的命運,只是被那位似貓似蟲的神明引導回未來。
深淵的侵蝕現象甚至比過去還要強大,遲早有一天,會在對應的時間節點降臨.
“諸神黃昏?”鳳凰呂西安說了一句。
瞬間,一種環環相扣的命運感籠罩眾人心頭,不安和詭異的氛圍逐漸彌漫。
世界初開之際,沒有天也沒有地,只有無盡的虛空和金倫加鴻溝,在濃霧中,眾神栽種下了一棵白橡樹。
樹的枝干撐起了整個世界,它立于金倫加鴻溝之上,并連接著九個不同的國度。
“金倫加鴻溝,從古北歐語翻譯過來為原始深淵。”
課堂上,興趣課的老師正在分享國外流傳的神話故事:“雖然他們那邊的造人傳說用的是木頭,我們用的是泥土,但有意思的是關于諸神黃昏,其中描述的世界命運永恒循環,與我們本土的龍漢五劫出奇一致.”
在諸神黃昏的預言末尾有這樣記載:星辰從蒼穹中落下,時間已不復存在,焦黑的地面搖晃著沉入波濤洶涌的海底,觸目所及的只有滔天巨浪,宇宙間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大沉默和永劫的黑暗。
隨后,新世界誕生,毒龍尼德霍格從尸堆中竄了出來,它沉重低緩地飛過大地,黑色的翅膀上掛滿骸骨。
不久它向極遠之地落下,消失在寰宇邊緣那無底的深淵中。
“這不就是九幽翻版后換了個說法么?”有學生說道。
“哈哈.”老師笑了笑,說道:
“其實縱觀各個國內外的神話傳說,都有著關于深淵和世界輪回的相似描述”
“神本身也不完美,會死又會重生,萬物會消亡,但周而復始,新的世界會再次形成。”
“以天竺的神話為例.”
啪嗒——
粉筆頭精準砸向打著鼾聲的校服少年。
“高玄武同學,這堂興趣課讓你很沒興趣么?”
面對主講臺上那略帶不滿的老師,以雙臂為枕的高玄武從一陣嗡鳴的雜音和炫目的烈光中抬起腦袋。
“還帶美瞳?”
“嗚”
高玄武捂著額頭,細細密密的汗珠從毛孔里冒了出來:“我腦袋有點痛。”
就像有千萬根細針在腦子里攪動,聽不清老師和周圍的同學們說了什么,但他好像經歷了一段混亂而又漫長的人生,戰爭
無止境的戰爭。
直到核彈爆炸的那一刻,那種恐怖的高溫和白光將蜷縮在道觀,拿著同月令的自己吞沒,然后有一抹深邃的黑包裹了世界。
“我送他去醫務室看看吧。”一名清瘦俊朗的少年說道。
“麻煩你了,李嘉圖。”
在李嘉圖的攙扶下,高玄武跌跌撞撞地起身,兩人一起走出教室。
“班長,我感覺好多了”
“在課堂上覺醒血脈,你家里的長輩呢?”
“血脈?”
高玄武擦了擦冷汗,整個人好像被掏空了力氣,也沒有和這個中二少年閑聊的心情。
雨噼里啪啦打在走廊窗上,操場上白茫茫一片。
刷——
暴雷的預兆充斥視界,閃電像是一把鋒利的劍,瞬間劃破了夜空的沉寂。
宛若泄洪一般,成千上萬噸雨水傾盆而下。
但令高玄武愣住的不是這鬼天氣,而是玻璃窗里映照的倒影,他的眼睛變成了金黃色。
“今天還是早點回家吧。”李嘉圖的聲音里帶著不可抗拒:“我送你。”
在傾盆而下的雨幕中,李嘉圖撐起一把雨傘,帶著惶恐不安又無法心生抗拒的高玄武來到校門口。
一名恭候多時的西裝男人拉開純黑色的轎車門。
“走吧豐川。”
西裝男人轉頭上了駕駛位。
車門關上的那一刻,內部好像與世隔絕,外界那電閃雷鳴的爆震和細碎的雨點聲,全被悠揚的愛爾蘭古典音樂給蓋了下去。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別著急。”
緊接著,內燃機轟鳴。
邁巴赫在空蕩蕩的高架路上飛馳,濺起水花,而李嘉圖則是給高玄武講述起了龍族血脈傳承的故事。
車門被輕輕叩響。
名為豐川的司機表情凝重,而李嘉圖則是看著窗外突然出現的人影,目光落在了高玄武身上。
“清告,停車。”
剎車被踩下,那些攀附在窗外的身影,因慣性而被甩飛了出去。
“從霧之國里跑出來的雜碎么?不.好像還有一位老朋友。”李嘉圖拉開車門徑直走了出去。
他迎著車頭刺眼的遠光燈走了進去,就好像電影中的轉場,僅是一個恍惚,白色光芒中就出現了一匹山一樣魁偉的八足駿馬。
而前方.
是一頭漆黑的惡龍。
“比起邁巴赫,還是BMW要好一點。”李嘉圖翻身上馬。
他手里提著彎曲的長槍,全身被暗金色的沉重甲胄包裹,化身神話中的主神。
“帶他離開,這是命令。”
車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徹底呆滯的高玄武坐在邁巴赫上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幕。
雨夜中,奧丁向那頭猙獰黑龍發起沖鋒,無數黑影在后方追逐,直到
世界徹底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