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星辰相連,卻又若即若離,無數圣徒向著神座祈禱,于是乎,夢幻般的時空停滯下來。
地獄·深度一
荒蕪的城市廢墟,迎來了自墜入深淵萬載后的第一縷光明,鋼鐵與建筑的框架像是被點燃,熾烈的圣火以腐朽為薪柴,轟然爆裂!
城市如同遭遇了白色的海嘯,頃刻間就被吞沒,無數亡骸腐爛化作的深紅泥壤上,散發微光的蒲公英落下,生根發芽。
恰似一盞油燈碎裂,飛濺出星火,以世界為幕布的冷色調油畫被燒灼出一個個窟窿。
最終,溶於蒼白。
地獄·深度七
赤裸又枯瘦的畸變天使雙目緊閉,血淚沿著面龐流淌,羽翼被撕裂的傷口永不結痂,身上的鐵質鐐銬和枷鎖拘束驅動著怪物們,連帶瘋狂的自身一同前進。
踐踏,戰爭,毀滅!
亞麻色的頭發燃燒地獄之火,在無可計數的龐大怨恨和憎惡中,她們張口,干涸又沙啞的聲音謳歌神明。
“嗯,我在聽。”
更深層的絕望中,恍若有超越語言的波動從地獄深處傳來。
癲狂的行徑自千萬年后頭一次陷入僵滯,即使‘主人’的鞭撻落下,也不再繼續行動。
光翼自撕裂的傷口內伸展,光暈迅速向著軀體收縮,在極致之刻,摧枯拉朽般迸發,鐐銬與枷鎖支離破碎。
她們向著天空,‘睜開’了針線縫合的眼皮,千萬年的絕望和憤怒從其中流溢而出,但在下一刻,濃郁璀璨的圣光迸射而出,飛入頭頂懸浮的殘缺光環內。
喉嚨如被甘泉滋潤。
請聆聽此般圣詠,天降甘霖于彼,我無意奪取您的力量,蓋因生命的存在乃萬物的選擇,即使沒有被命運選中,我仍懇求您給予世間以希望。
白色的雨落下,燃燒的劍揮舞,統治者狼狽逃竄,怪物在悲鳴中被凈化,哪怕早已死去,哪怕這里就是地獄,死亡和地獄也扔在火湖里,這火湖就是第二次的死。
審判日。
贊頌吾神的蘇醒,毀滅即是新生。
地獄·深度十
淺層地獄與中層地獄的交界之地,以此為界限,光芒以無序狀態流動,如海潮拍打在礁石一般,不斷叩擊通往深淵的門扉。
“上浮!有深淵碎片里的地獄在上浮!”
“至福樂土陷入完全靜默,封控通道!”
“有大批量地獄生物和升華者在繞過大秘儀的框架,從至福樂土和附近的地獄進入魔女之夜!”
“魔女之夜.泡影正在被龐大的修正值塑造,大秘儀的流出層和創造層正在還原創世的過程!!!”
眾多學者們在觀測框架附近記錄的同時,不斷調整著儀器和參數。
這種局面下,就連休假和退休的人都被緊急召回。
象牙塔、存續院、統轄局、技術部、五常理事會哪怕是戴著呼吸機,只要還有思考能力,也必須回來工作!
誰也想不到至福樂土與魔女之夜的鏈接只是一個開始,在短短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里,各種異變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接連不停地出現。
全是前所未有的事件!
絕無僅有的奇跡!
前所未有,絕無僅有,懂不懂這八個字的含金量?!
“媽的!”枯瘦的學者拔掉氧氣管,無需供養,他已經氣得在瘋狂呼吸了:“早十年,不哪怕早一年不好嗎?!學術界的黃金時代來了,我要趕不上了啊!”
“我想去地獄凝固續命了,有人一起么?”不顧附近全是天文會的干員,有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創造主公然發表‘叛逃’言論。
關鍵還真有不少人心動。
平時也就算了,可眼下,從牧場主身上發生的變化已經輻射到不同深度的諸多地獄,再加上魔女之夜里的種種,不斷出現的龐大修正值,失去參與任何一項研究的機會都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
不甘啊!
在這種翻天覆地的境遇下,隨著舊時代一同逝去,肺腑中誕生的遺憾、怨念和負面源質恐怕都能產生扭曲度了。
各種情緒都有,唯獨沒有恐懼,存續院內部的積極性前所未有地被調動起來。
簡直像是在參加一場盛宴。
“有淘汰者醒來了么?”中島公皺眉。
“牧場主的食物鏈已經和魔女之夜的內部框架完美嵌合”尼芬海姆看了眼自己學生的各項檢測數據:
“他被牧場主吃掉之后,各項指標都沒有變化,靈魂也依舊處于完整狀態,明明還活著,但是無法退出魔女之夜。”
“精神波動歸零了,還有源質波動也一樣。”
巨大的屏幕上,是一只染血白鴿歪著腦袋的畫面,透過老鷹的視角,仿佛跨越了層層阻隔正在凝視他們。
“生物源質化這位創造主的魔女之夜里面本來就運用了生物源質化,也就是被稱為’以太升華’的技術。”
“源質和靈魂隨著食物鏈,被進食和吸收,這種模擬完全復現了深淵食物鏈,并在牧場主加入后,被覆蓋到了每一位參賽選手的身上。”
“而且,我們必須考慮最糟糕的可能,在牧場主進入魔女之夜的第一時間,那位創造主的殘存意志直接將研究信息送出”
除了牧場主以外,這場魔女之夜還和毀滅要素·永生之獸有關。
誠然,作為毀滅要素[牧場主]對應的應該是[灰衣人],但在這位創造主的實驗中,已經確定了二者對立且對應的結論!
如煉金學里,黃金與琉璃的關系。
分別對應萬變的[進化]與存在的[永恒]。
如果天國的反轉計劃沒起作用,作為食物鏈頂端的牧場主,會以魔女之夜利用這個餐盤做些什么?
食物鏈最終會收縮和循環,與神明融為一體,這些在魔女之夜里互相競爭的參與者們,不斷累積的源質與精神,最后會被誰給吸收?
要知道,所有參與者的肉身都在現境各處。
那時候的牧場主,恐怕能在醒來的那一刻,多出一堆吃掉內在之后的容器吧。
所以現在最保險的方法就是天文會上門查水表,挨個把所有參賽者在現實層面進行人道毀滅,再付出點代價暫時終止大秘儀的法則流出。
如此一來,所有事情都能恢復原狀。
“FNMDP!你敢阻止研究,我直接帶所有學生去凝固加入黃金黎明那群深淵猴子,整天拉屎往你們身上丟大糞!”
“呃我覺得這種想法太極端,而且你們得往好處看,牧場主這不是出現改變了么”
“牧場主大人,ThisWay!”
群情激奮中,伴隨著某個有危險想法的學者被人從儀器旁邊拉開隔離,這項最終計劃暫且被擱置。
況且,那龐大且還在不斷上升的修正值,配得上這一次冒險和嘗試。
“我們需要有人去接觸槐詩,從他那里了解他老干爹的事情。”
天國的反轉實驗可能很早之前就開始進行了,證據就是牧場主一直在關注槐詩,二者甚至產生了父子之情,以至于牧場主就連感情的問題都親力親為地為他提供幫助!
“這他媽說不通啊?!”羅素通過視屏會議,懵懵地說道:“你們不會想說伍德曼其實是二五仔吧?!”
“嗨呀!完全有可能!畢竟是他完成了最后一環。”林家老太爺恍然般拍了拍膝蓋:“他是你們天國的忠臣啊,一直在黃金黎明臥底都快成一把手了!
今年的年度探索者我建議提名給威廉·羅伯特·伍德曼,感謝他的犧牲與付出。”
這句話簡直可以競選年度十大地獄笑話!
羅素的表情就像吃了餿味的剩飯,里面還拌了臭蛋一樣,難以言喻。
他不在意對面那個老東西的刻意挑撥,而是為這魔幻現實的劇情發展而難蚌。
“做好兩手準備吧”葉戈爾簽完手里的一份調令,看了眼身旁表情平靜的艾晴:“你相信他么?”
“與其說相信。”艾晴說:“倒不如說沒有懷疑這種東西。”
“那就請你幫我們解惑吧。”葉戈爾揉了揉眉心,微微一笑:“但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就不摻和了。”
艾晴凝神,默然片刻,掉頭離去,砰——
沉悶的關門聲響起,但能夠聽出力氣稍微大了那么一點點。
“李梅,我很抱歉。”
沙赫的靈體從虛無中出現,而對面焦急萬分的三個靈體直接愣住了。
隨后,便是天旋地轉般抽搐,隱隱有了潰散的跡象。
這是精神體無法穩定的征兆。
“聽我說,你們的女兒還活著,但現在任何人都無法退出!”沙赫連忙出聲道:
“你們應該知道有毀滅要素參與了魔女之夜,稍有不慎整個現境都會一同毀滅。”
“可我就一個女兒!就這么一個女兒!”傅處長崩潰道:“沙赫先生您能不能想想辦法把傅依撈出來?!你們學者的腦子不是很厲害么?!”
他沖過去抓住沙赫的靈體使勁搖晃。
“傅象王!你能體面點么?!”李梅怒吼一聲,拉開自己失控的前夫,但也帶著一絲希冀:
“老師,有辦法讓她安全一點么,我知道這個時候占用你的時間,還說這些”
“事實上,我的任務也是關注你們女兒的動態。”沙赫搖搖頭,說道:“她現在很安全,只是”
“只是什么?”卡特爾十分關心自己這位繼女。
“.”沙赫頓了頓,說道:“她和牧場主待在一塊。”
在場的人陷入漫長的沉默。
似乎是怕沒解釋清楚,以至于讓面前三個靈體遭受打擊。
沙赫連忙安慰道:“放心好了,牧場主是在保護她,還在撮合她和那個叫槐詩的男孩呢,說不定你們很快就能抱孫子,和牧場主當親家了。”
砰——
三道靈體瞬間潰散。
“我說的不夠清楚么.”沙赫喃喃自語:
“東夏那邊的說法是這樣翻譯才對啊。”
“莉莉女士,請不要緊張,我和槐詩是很要好的朋友。”
“嗯”
莉莉點了點頭。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槐詩可是隨時都在和我說起你的事呢。”
上半身像一只黑貓下半身卻由蠕動觸手和無數蟲豸組成的生物,此刻正坐在雙目呆滯的狗KP背上,用靈體之線充當狗繩。
他漫不經心地說道:“槐詩一直很想你,上次樂園應援的舞臺謝幕后沒見到你,他可是失落了好一陣。”
“真的么?”莉莉眼里閃過一絲情緒波動。
“是啊,比如你們是如何相遇,又發生了什么.”貓貓蟲看了眼明顯有些警惕的少女,說道:
“對了,你在《驚情四百年》里面的那本萬能字典還留著么?槐詩可是為‘朋友’這個詞語的解釋而苦惱了很久呢。”
“那個詞語在字典上其實有兩種含義。”莉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哈哈,你還是當面和他說好一點。”貓貓蟲彬彬有禮,言談像一位紳士:“不過我也沒想到能在這里碰見你。”
“我也沒想到出門就能碰見阿.”狗KP艱難說出一句。
貓貓蟲瞥了它一眼,揮動手里的靈體之線,其頓時就啞住了。
“這位先生.”莉莉開口。
“克萊恩·莫雷蒂。”貓貓蟲在莉莉那驚訝的眼神中,將頭上那和腦袋連成一體的帽子部分摘了下來,做出問候的動作:
“叫我克萊恩就好,你是槐詩的嗯,你是槐詩最重要的人,所以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克萊恩先生。”莉莉有些不好意思:“你要帶我們去哪?”
“帶你去找槐詩,但在此之前,我要和幾位朋友匯合。”貓貓蟲說道。
“可是.我還不能和他見面。”莉莉有些低落。
她還游走于虛無的記錄和幻影之中,尚且無法自由的行走在天空下。
“世界上不該有任何牢籠能困住一個真正的男人,只有一樣例外,那就是心愛的姑娘。”貓貓蟲放下帽子,諸多蟲豸與頭部融合:
“但反過來也是一個道理,沒有牢籠能困住一個女孩去和喜歡的男孩見面。”
“命運和生死也不行。”
“他一直想聽你唱歌呢。”
莉莉羞澀地低下頭,不再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