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回事兒啊?”
張韶峰有些奇怪地問。
“正掏倉呢,熊瞎子不知怎么地,突然就從倉口鉆了出來,三兩下跳下樹來,追著我們就撓,我后背被撓了一爪子,幸好只是衣服破了,沒傷到。我兄弟看熊瞎子追我,就拿槍去砸了一下,熊瞎子掉頭就去追他,被一巴掌拍翻在地,剛爬起來,又被熊瞎子抓起來,往屁股下邊一塞,被坐了一屁股,我看熊瞎子掉頭看向我,心里驚慌,害怕極了,就顧不得其它,忙著逃命……”
青年急急說道:“跑著跑著,我才想到了你們……求求你們,快幫幫忙,救救我兄弟。”
似是怕幾人不相信,他還轉身讓幾人看了看他的后背。
背心位置的棉衣,耷拉著一大塊布片,發黃的棉花都被撕扯出來,確實被熊瞎子抓過。
“用槍砸……咋不開槍打啊?”梁康波聽得眉頭緊皺。
“開了,我們兩個都開了,槍都沒響!”青年更是郁悶。
呂律略微想了下,記起兩人背著進山的,似乎都是老洋炮,那玩意兒,好不好使,全看里面的槍藥裝填得咋樣,槍藥多了容易炸膛,少了又沒威力,熱天跟冷天裝的量還都不一樣,槍管里若是掉進去些積雪、水汽啥的,一旦受潮,很容易啞火。
倒也有足夠威力殺熊瞎子,可也容易出狀況。
“二哥三哥,跟我走一趟!”
既然來求救了,理應幫個忙,無論是山里的規矩還是出于道義,都要求這么做。
只是,這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十多二十分鐘,他那被熊瞎子蹂躪的兄弟,還能活?呂律心里很是懷疑。
生還的機會渺茫啊!
呂律不再耽擱,當即抽出半自動,叫上梁康波和趙永柯順著來時的路小跑著折返,那青年也趕忙跟上。
數分鐘后,呂律一路急趕,元寶它們幾條狗子當先叫了起來。
再靠近些,三人看到熊瞎子還在,正在地上撕扯著什么,滿嘴血呼啦的。
地上的人,已經被撕扯得看不清模樣,連腸肚都出來另一個青年。
血跡染紅了大片雪地,到處是拖拽的痕跡,場面觸目驚心。
聽到幾人趕來的動靜,熊瞎子立馬轉身,人立而起,看向呂律等人。
下一秒,它咆哮一聲,雙掌著地,立馬就朝著呂律等人狂沖過來。
這是一頭體型很大的熊瞎子,少說也是五百斤開外的存在,不折不扣的熊霸。
跑動中,肥大的身體上,長毛晃動,腳掌落在雪地上上都能發出嘭嘭嘭的聲音,再加上滿頭血污,顯得聲勢駭人,猙獰無比。
幾條狗子見狀,立刻迎面狂吠著沖了上去,這是在護主,也是在迎敵。
呂律見狀,毫不遲疑地端槍上臉,果斷扣動扳機。
隨著砰地一聲槍響,子彈精準沒入熊瞎子腦袋。
狂奔中的熊瞎子,受此致命一擊,在慣性作用下,一下子栽倒在地,順著雪地翻滾著滑出三四米遠才停下,不停地抽搐著。
呂律領頭,小心翼翼地靠近,沖著被幾條狗子瘋狂撕咬的熊瞎子腦袋,又補上一槍,確定死亡后,這才朝著那躺在地上的人走了過去。
一看到那場面,已經見過不少生死的幾人,都忍不住一陣干嘔。
那人的臉都被啃咬得不像樣了,一只手更是被撕扯下來,只有一點點皮筋相連,還有就是屁股上,都被啃食了不少血肉,成了血坑。
而那把老洋炮,安靜地躺在三四米之外。
人,已經死得不能再死!
那青年看到這情形,整個人搖晃了幾下,癱軟倒在雪地上,竟是直接昏迷過去。
呂律蹲下身將青年扶了起來,大拇指使勁地按壓他的人中,總算是讓人醒了過來。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青年面色慘白地喃喃自語。
“事已至此,還是想辦法趕緊找人收尸吧!”呂律微微搖著頭,長長嘆了口氣。
“只要殺了這頭熊瞎子,他就可以迎娶他喜歡的姑娘了呀……怎么這么快就沒了,都怪我!”青年滿是自責地說。
“這殺個熊瞎子,咋還跟娶媳婦扯上關系了!”梁康波忍不住問了一句。
“就在半個月前,他請了媒人到屯里喜歡的姑娘家里提親,但是女方的父親不是很滿意,提了個條件,就沖他豎起一根食指,當時,我兄弟還以為是要一千塊錢,誰知道,女方的父親說只要打一頭熊瞎子回來,就答應這門親事,還說,在山里邊討生活,豺狼虎豹多了去了,如果連一頭熊瞎子都打不來,怎么放心把女兒交給他。
為了這事兒,我這在林場伐木,從沒有打過獵的哥們也上心了,拉著我去找了林場的老職工問怎么打熊瞎子。
老職工告訴我們,熊瞎子到了冬天,要么找個樹洞鉆進去,要么刨個地洞鉆進去睡覺。
他還說,地洞里的好打,熊瞎子在里面睡得迷迷瞪瞪的,小年輕去打,不要想著怎么去激怒熊瞎子,也不要管什么熊膽滿不滿,直接槍管懟進去打死,刨出來得了。
樹倉子的有點難度,但也簡單,可以往樹洞里扔柈子,迷迷糊糊的熊瞎子,會把掉進洞里的柈子不停地往屁股下面塞,慢慢地就把自己給墊高,腦袋從倉口露出來,開槍打死拖出來就行……”
青年喃喃自語。
前面還聽著沒啥問題,可是聽到用柈子往熊倉子里扔……
哥三個相視一眼,都忍不住嘆氣搖頭。
這往倉子里扔木頭,一下兩下,可能沒啥問題,但睡得好好的熊瞎子多挨上幾下,睡得再死也會醒,再挨上幾下,不得發怒啊。
三人紛紛扭頭看向熊倉子所在的大樹,還有下邊那一堆砍好的柈子,這才明白,這玩意哪里是用來燒火阻隔熊瞎子追擊的,而是用來填熊倉子的。
還真是奇葩的操作,如此掏倉子,不出事兒才怪。
何況,兩人根本就是不會打獵的,請教的老職工,估計也是半懂不懂吹牛逼的,事情說得輕巧,卻是害人啊。
卻聽青年眼淚縱橫,還在自說自話:“我們聽著事情簡單,就找人借了兩把老洋炮,學了用法,然后抽出時間到山里轉悠,大半個月的時間,還真讓我們給找到了這個熊倉子,今天就是專門借了條狗,來掏熊倉子,我們也沒想到往熊倉子里扔了沒幾塊柈子,熊瞎子就躥出來了……槍還都啞火了!”
“做事兒,你們就一點都不過腦嗎?誰都知道熊瞎子值錢,熊倉子要是那么好掏,這熊瞎子怕是早就死絕了!”
呂律無語地搖搖頭。
不過話又說回來,對于一般人來說,在這年頭,掙一千塊錢得拼命,打一頭熊瞎子則是在玩命。
為了結婚……難怪之前見到自己這些人來的時候,他們一副生怕被搶的樣子……
再加上這吹牛逼的老職工和手頭不靠譜的家伙事兒,兩人也冒失,能不出問題才怪。
放眼四處一掃,連他們帶來的狗,也早不見了蹤影。
這下好了,把命都給賠進去了。
“趕緊回去找人幫忙收尸吧,這熊瞎子就放這兒,我們不會碰!”
呂律說完,也不再去管他,山里糟心的事兒多了,管不過來。他沖著梁康波和趙永柯使了個眼色,三人轉身就走。
一路上回去的時候,幾人走得不快,心里多少都有點異樣。
“打獵這些年下來,上門找我拜師要學打獵的人不少,我都拒絕了,很多時候不是不愿意教,也不是故意刁難,就是因為自己也知道,打獵這事兒兇險,怕誤了人性命。就像清子當初找上門來一樣,就是為了讓他知難而退,我是沒想到,清子這么犟,還是走上這條道,當初碰到熊瞎子,要不是老五伱救了他……唉!”
梁康波心有感觸地說。
“我也差不多吧!”呂律也是微微點了點頭。
這幾年下來,聽到他名頭,想要上門拜師學打獵的,也不少,也都被他拒絕了。
一方面是考慮到沒幾年就要禁獵、禁槍了,再考慮打獵,這事兒沒有出路,還不如早點讓人打消念頭,做點別的。
另一方面,也跟梁康波一樣,不想誤人性命。
狩獵是經驗積累,是一門學問,是需要感悟的。有的技巧、門道上的東西,適合呂律,卻不一定適合別人。
越是精通狩獵,意識到的問題越多,心里就越是謹小慎微,在他看來,狩獵這事兒上,只能獨善其身,可不能胡亂兼濟他人。
而雷蒙、張韶峰兩個沒什么狩獵經驗的人之所以被呂律拉到獵隊里,那也是因為兩人槍法底子很好,而且,兩人都當過兵,心態和執行能力都不錯,才領著一起狩獵,即使如此,也是小心守護了不少時間,直到他們也掌握了不少技巧,變得熟練,事情才順暢開展起來,彼此間一直相互照應。
三人回去的時候,張韶峰和雷蒙已經把撮羅子搭好,攏了一堆火烤著。
見到呂律他們三人,張韶峰笑問道:“聽到槍聲了,人救下來了?”
“熊瞎子是打了,但人早已經被熊瞎子咬死了!”
梁康波搖搖頭,將事情經過大概跟兩人說了一遍。
雷蒙和張韶峰也聽得唏噓不已。
“我以前聽老職工說,熊瞎子不是不吃人肉嗎?咋這頭熊瞎子……”
好一會兒過后,雷蒙忽然問道。
“一般情況下,熊是不吃人肉,可現在情況特殊啊,這大冬天的被喚醒,這熊瞎子可不容易找到地方冬眠,大冷天的,消耗太多熱量,它就必須得找吃的,無論是熊瞎子,還是人熊,它們吃的東西,植物類的占了不少,但它們也都是會吃肉的,而且,吃肉才能更快補充身體的需要,咬到人了,不吃才怪,現成的肉啊。
而且,跟大爪子一樣,熊瞎子或是棕熊,一旦吃過人肉,那也是會把人當成食物的,經常會襲擊村莊咬人,像是會上癮一樣。
以前我聽人說過小龜子那邊就有這么件事兒,一頭吃過人的人熊,闖進村子里,到處捕殺小龜子,狡猾得不得了,殺的那叫一個痛快,弄死了不少人,院子里曬著有專門的魚干啥的都不吃,就專挑著人咬,挑著人啃,后來還是出動了軍隊,才打掉的。”
呂律簡單說了幾句上輩子在雜志上看到的傳聞。
誰知道,張韶峰當場就笑了起來:“小龜子那邊的,該啊!那人熊也是英雄了!”
這話一出,頓時將幾人給逗笑了。
之前壓抑的氣氛,也一下子一掃而空。
任何慘不忍睹的事情,發生在小龜子那邊,都覺得挺恰當,那是藏在骨子里的仇恨。
而就在這時,樹木開始搖晃起來。
呂律抬頭看看天空,再聽聽在林木間傳來的越來越明顯的嗚嗚聲,神色一下子變得欣喜:“起風了,快,收拾家伙,咱們往回趕!”
若是起了大煙泡,大白天的,也得抓緊機會過江,機會難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