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年頭,走街串巷背著個背簍和袋子,到處收豬毛的人不少。
尤其是臨近年邊,這些收豬毛的小販像是長了順風耳一樣,哪里有殺豬的叫聲,要不了多久,就會趕過來,詢問主人家那些豬毛怎么賣。
當然,主人家也從來不會小看這些豬毛,除非是豬毛太短太少會一把火燒了,不然,那也是會小心用袋子撿拾起來保存著,當有收豬毛的人到了,再拿出去賣了。
哪怕只是幾毛錢,那也是錢啊。
而就呂律所知,豬毛,也是有大用的。
豬毛是一味中藥,具有止血和斂瘡的功效。
在農村就有一種治療燙傷的藥里面有一味藥是豬毛:將豬毛研成細末,然后加入清粉、白硼砂少量,用麻油調成膏狀,敷在燙傷的部位,可緩解疼痛的同時防止燙傷留下傷疤。
猞猁毛都能入藥了,豬毛入藥不也很正常?
當然了,這些人來收集豬毛,最主要的作用,還是用來制作刷子。
豬毛中比較剛硬的鬃毛那可是制作刷子的好材料,也用來制作工業的毛刷輥,較軟的則是制作成油漆刷或是燒烤刷,韌性強、不易斷毛是它的優點。
小小的豬毛,在這年頭,也撐起了不少手工作坊。
呂律對此再熟悉不過了,在上海的時候,在作坊里做的,可不就是這玩意兒。
可是,通常來收豬毛的,一般都集中在過年殺年豬那一段時間。
也就是說,在年前的會比較多,至于年后的,則會非常的少。
這里又不是啥礦區之類,如果是在礦區周邊的村屯,還有人會去收破銅爛鐵啥的,這山里林區的屯子,收廢品很少光顧。
這都已經過了年一個多月了!
原本有人到村子里收東西,倒也不是啥稀奇的事兒,讓呂律敏感的原因是自己這些人被人盯上,這就值得相當注意了。
呂律之所以問陳秀玉見沒見過,主要是每年來收豬毛的人,通常會選擇比較熟悉的村屯去轉悠,一來二去,也能和他經常光顧的村屯的人,混個臉熟啥的。
陳秀玉搖了搖頭:“沒見過……”
呂律聞言,微微皺了下眉頭,心里開始暗自提防。
見呂律神色凝重,陳秀玉跟著問道:“這是咋了?”
“沒啥……就是想說,以后到咱們草甸子的,包括看到的陌生人,都小心些。”
呂律淡淡笑了笑,想起那把從山上帶來的雙管,他跑到倉房里取了出來:“山上撿了把雙管,留在家里防身。”
陳秀玉見狀,欣喜地接過來,沖著遠處瞄了瞄。
小正陽見狀,伸著小手去抓挎帶。
陳秀玉趕忙抬高些,盯著小家伙:“這東西你可不能玩,等以后長大了再說哦!”
“小家伙開始學著翻箱倒柜了,確實得注意放高一些。”呂律叮囑了一句。
他話是這么說,心里卻在想:等你長大,怕是見不到啥獵槍了……世道安穩了很多,也不是啥壞事兒。
兩口子一起進了屋子,陳秀玉將槍高高掛在里間的墻壁上,跟呂律打了招呼,忙著去做菜,而呂律則是到了浴室,將加熱火山石的灶火點燃。
小屁孩都開始嫌棄自己身上的臭味了,得好好清洗一下。
浴室里的火山石可以重復使用多次,再進行更換,至于池子里邊的水,早已經被陳秀玉換過,然后又重新加滿。
雖然第一次使用就弄了個雙雙感冒,但在呂律的堅持下,這種洗浴方式,還是被呂律貫徹了下去。
他發現,之所以兩個都感冒,冷熱交替不太適應是感冒的原因之一,主要還是兩口子相互搓澡按耐不住引出來的問題,本來就疲憊,再把固守的那點精氣給掏空,那還得了。
后來使用,沒有瞎搞,就沒出過這事兒。
那就是真的舒服了。
王燕和蒲桂英兩人,大概是看到張韶峰、梁康波他們,知道呂律已經回來了,就沒有再到呂律的草甸子陪陳秀玉。
趁著做飯的功夫,陳秀玉給呂律找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呂律自個在浴室里蒸過、冷水里泡過,然后又蒸了一會兒,覺得身體舒暢了,才換上干凈的衣服回到木刻楞。
這下再去抱小正陽,小家伙沒有抗拒。
很快,飯菜也被端上桌子,陳秀玉給呂律倒了些柔和的藍莓果酒,兩口子對飲小酌,簡單地聊了些這一趟外出的見聞。
主要說的還是干飯盆中的種種神秘的傳聞,但對于幾人來說,那都不是事兒。
還是家里的味道好,呂律只覺得自己每次回來,那飯量都是杠杠的,好像每天三碗下肚,才會覺得踏實。
當然,他也享受這個過程。
吃飽喝足后,呂律斜靠在大炕上,看著外面天色已經黑了,忽然想起自己買回來的報話機,時間快差不多了。
六個報話機,張韶峰他們幾個一人分了一個,用作聯系,呂律這里還有兩個。
他將報話機從獵囊里取出來,打開后,三個檔位試了下,結果里面傳來張韶峰和吳月佳說話的聲音。
兩口子正在訓孩子呢。
好像是雙胞胎又調皮了,玩彈弓把學校的玻璃給打爛,老師找上門來了。
張韶峰正在拿著腰帶抽,兩個孩子被抽得鬼叫,吳月佳在一旁不停地勸說。
“行了四哥,男孩子哪有不皮的,讓他們長個教訓就行,這大冷天的,打人可疼了……我聽兩孩子,都哭得快換不過氣來了。”
呂律沖著報話機說了一句。
大概是報話機突然出聲,張韶峰家里,無論是張韶峰的訓斥聲還是孩子的哭聲,都一下子停了下來。
略微等了一下后,張韶峰的聲音從里邊傳來:“我也是沒招了,你用彈弓是干正事,他們倒好,打得有點準頭了,不是今天打玻璃,就是明天打馬蜂窩的。屯里邊有個能讀到三年級的小學有多不容易,本來就破爛,還一點都不知道愛護。”
“說起這個事兒,咱們屯里這些到了四年級就得跑到響水溪林場讀書的孩子確實挺辛苦的,學校也太破舊了些……”
呂律想了下,說道:“洄龍屯和秀山屯兩個屯子,也有兩百多戶近三百戶人家了,這孩子也不少,啥時候去找區上說說,建個好點的小學,也讓兩個屯子的學生,讀書沒那么困難。”
“這事兒,我其實也跟王大爺說過,只是區上反饋說現在條件困難,暫時還顧不過來,師資力量也缺乏……”
“啥時候合計一下,咱們幾個也算是賺到點小錢了,援建一座小學,當是給自己積點功德也不是不可以!”
“可以啊……那就啥時候合計一下吧!”
張韶峰對此還是非常贊同的。
呂律的想法卻也簡單,做點這些事情,讓大伙跟著沾沾光,解決孩子讀書是個目的,也不失是一種籠絡人心的法子。
頓了一下,呂律接著問道:“家里沒出啥狀況吧?”
“家里挺正常,也沒啥特別的事情。”
“那就好!”
兩人正說著呢,呂律和趙永柯的聲音也相繼在呂律報話機里響起。
通過報話機聯系,這是之前就已經約好的事情。
不愧是部隊退下來的報話機,這質量那是相當好,通訊距離也挺遠,呂律這里為中心,幾家人的都能接收到,也就是雷蒙那里超出范圍沒法聯系了。
相互了解下情況,幾家人家里都沒啥異常,呂律也稍稍松了口氣。
一直到第二天臨近十點,呂律睡了個自然醒,陳秀玉和蒲桂英、王燕在外邊雪地上,處理那些呂律帶回來準備留下的肉,喂狗的留下一部分,剩下的簡單腌制后煙熏,弄的院子里煙霧滾滾。
呂律見她們在忙,洗漱后,去廚房準備早飯。
一起吃過早飯,喂過幾條狗子后,呂律閑來無事,將自己帶來的幾塊松花石裝爬犁上,套上大蔥,送往孔思仁那里。
呂律上次給他帶來的那些北紅瑪瑙,讓孔思仁一整個冬季都有得忙。
呂律到了他們家院外叫了幾聲,孔思仁很快迎了出來,見呂律把一塊塊石頭往院子里搬,先是微微一愣,隨后,他蹲下身看著那些奇石和有著好看紋路的板材,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這是……松花石!”
“我們這次出去,到江源那邊走了一趟,在山溝里看到這些石頭,也就帶回來一些,大爺,你看看這些石頭咋樣?”呂律笑著問道。
“我就說你眼光好。”孔思仁一塊塊地翻看著:“都是些好材料啊,正好,我這次找來的老友,就有制作硯臺的好手,一定能讓這些石料大放異彩,這幾塊奇石,稍加打磨拋光,保留自然紋路加個木托就是件好東西,賞的就是那種自然而又奇特的美,好東西啊……還有嗎?”
“有啊……”
呂律壓低聲音說道:“我在那邊發現了一個老坑,等開春冰雪融化后,找些人去那里好好弄上幾車過來,咱們存著。”
“老坑啊……”孔思仁神情顯得有些激動:“容易出好品質的東西,確實不能錯過,得找個專業點的人領著去弄,到時候好好安排幾個人手。走,趕緊進屋,咱們好好合計合計。我要是把這消息告訴我那老友,他恐怕連夜都會趕過來。”
兩人進屋后,在炕上圍繞著松花石聊了不少,呂律也順便看了孔思仁雕出來的那些北紅瑪瑙擺件,真的是件件精美,樣樣喜人。
到現在為止,加工廠還沒正式開辦起來,呂律出的工錢,出的材料,這些東西當然是他私人的,也就順便將東西帶了回去。
從孔思仁家里出來,呂律到區上商店買了些零嘴,坐在爬犁上往家趕,穿過洄龍屯,到了大路拐彎處的時候,忽然碰到一個人從林子里快步鉆了出來。
他似乎沒注意到呂律就在路上,背著背簍猛然從路邊土坎上躥跳下來,突然看到呂律,神色顯得有些驚慌,但很快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朝著呂律迎面走了過來。
“爺們,干啥的?”
呂律打量著迎面過來的陌生男人,再看看他下來的地方是三塊石的方向。
“沒干啥,就是路過。”男人隨口回了一句,腳下的步子卻是走得很緊。
“路過……打哪兒來啊?”呂律再次追問。
“你這人管得還真寬,我打哪兒來關你啥事兒?”
男人有些不耐煩地說了一句,自顧自地走著。
還挺橫……
就在這時候,林子里傳來窸窣聲響,有人正從林子里快速趕來,聽到這聲音,背著籮筐的男子,那是掉頭就鉆進下邊林子,繼而跑了起來。
這家伙有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