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啥呢,干啥呢?”
一下子圍上來的是八個穿著林場保衛處制服的人,都挎著半自動,見到呂律等人也都背著槍,一個個變得相當戒備。
在幾人靠近的時候,元寶、白龍和黑嘴都已經出聲提醒,他們靠過來的時候,呂律等人立馬就認出了他們的制服。
仙洞山本就是國富林場的次生林區域內,這些人的出現,他一點都不奇怪。
只是,這上來的架勢,可不太友好。
看情勢不對,呂律幾乎本能地伸手去拔背著的槍,但是一想到前些日子自己身上出現的狀況,他將自己敏感的心緒壓了下來,慢慢放開了已經抓著槍托的手。
克制!
“是林場保衛處的,不要隨意動家伙,都收起來吧!”呂律小聲地說了一句。
張韶峰等人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呂律,知道他向來很謹慎的,往往最先出現情況,立刻第一時間拔槍的肯定是他,今天倒是有些反常了。
但還是都把槍重新插回槍套里。
就站在原地,看著八名警衛提著槍沖了過來。
“我是林場警衛處的隊長項立平,這里是保護區,不能擅闖。你們是干什么的?”
為首的中年眼神凌厲地盯著幾人,大聲喝問道。
呂律還沒說話,他旁邊另一個警衛已經先一步說了:“這又領著狗,帶著槍,還有這身裝扮,一看就知道是來偷獵的,隊長,可得把這些人給帶回去好好盤問盤問,我估計那些藥,就是這些人下的。”
下藥?
呂律眉頭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心里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他連忙解說道:“話可不能亂說,我們是打獵的不假,但這才剛剛進山呢,啥都還沒看見,啥叫偷獵?還有怎么能說我們下藥了,下什么藥啊?別亂扣帽子啊!”
項立平臉色凝重地掃視著呂律等六人:“那你說說,你們到這里來干什么?想打什么獵物?”
“我們就是聽說這里有梅花鹿出沒,想抓捕幾只回去養著!有規定說梅花鹿不能抓了嗎?”張韶峰上前一步,語氣很是不爽地說。
“這就對了……難道你們不知道,這里早在八零年的時候就設立了梅花鹿保護區,還專門派人巡守著,你們不是來偷獵的是干啥的?”
項立平立馬就端起了槍,其他人也紛紛把槍端了起來。
“別動,還得請你們幾個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去兩個,把他們的槍和身上危險的武器都給下了。”
隨著項立平一聲令下,立刻有兩人上前,想要過來卸槍。
只是,他們一動,擋在前面,早就嗚嚕嗚嚕兇聲不斷的元寶它們,立刻狂吠起來,沒有絲毫退讓,反倒往前逼近了兩步,一時間把那兩人嚇得不敢靠近。
“幾位爺們,我們是從伊春那邊來的,隔著這里兩百多公里呢,山里閉塞,只是聽說這邊有鹿,我們才來的,并不知道這里已經成了保護區。我想這其中有些什么誤會。”
呂律沉聲說道:“也別調查不調查的,我們也不容易,既然這里不讓捕獵了,我們換個地方就是,又何必為難我們?”
“伊春那邊來的……確實有些遠。”
項立平愣了一下,他也清楚,在這年頭靠的是電話電報大樓去發電報或是打電話都是還一些條件不錯的人才能進行的事情,更多的是靠寫信,就連報紙這最普及的東西,也往往只是一些城里人或是機關部門、學校能有,不知道仙洞山成為保護區,是很正常的事兒。
但事情,顯然還有著“不知道”、“誤打誤撞”之類的推脫嫌疑。
“還是得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證明清白才能放你們走!”
項立平可不打算就此放過:“看好你們的狗,自己把槍和隨身帶著的武器交出來,到林場場部,等調查清楚了,才會放你們離開,這件事情,我們已經早就報案了,派出所的公安正在趕來的路上。”
“不是……你們是聽不懂人話還是咋的?”
看著項立平呶呶不休的樣子,張韶峰的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都跟你說了,我們不知道這是保護區,要是知道,誰特么跑上兩百多公里到這地方來?盜獵,我們那邊山里又不是沒有,至于跑那么遠嗎?再說了,要打獵,我們也不至于用下藥那種不入流的手段,看不起誰呢?”
“四哥……消消火!”
呂律在努力讓自己平復心情,跟人講理,不想事情弄得越來越麻煩,而且,對方是林場保衛處的,也不宜蠻橫處理,他沖著張韶峰說了一句,然后正視著項立平:“我們接受調查……哥幾個,把東西交給他們!”
他說著,當先跳下追風,叫住元寶,然后把自己的獵囊、槍套套著的半自動,以及腰間掛著的獵刀都取了下來,一并交給項立平旁邊的警衛:“我這些東西,都是精心準備的打獵裝備,可得幫我保管好了,等我們離開的時候,少了任何東西,可都不依。
還有,把你們的槍都放下,這樣舉著不累嗎?萬一走火,不論是傷到人、馬還是狗,都不好說。
在你們靠過來的時候,還隔著老遠呢,我們的狗就已經提醒過我們了,我們真要是做賊心虛,早就可以走掉,你們看都看不見我們,還會在這兒等著你們……哥幾個,把東西給他們。”
見呂律都這么說了,張韶峰等人也不情愿地下馬,各自將身上帶著的武器裝備取下來,讓那些警衛抱著。
“帶路吧……我倒想看看,你們究竟能調查出什么東西來。”
張韶峰冷哼一聲:“敢給我們亂扣屎盆子的話就走著瞧。”
不得不說,呂律做得很坦然。
確實如呂律所說的那樣,這要是真的做賊心虛或是想跑,人家早走了,也不會老實地呆在這里等著。
項立平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其實心里已經開始有些相信事情不是這些人做的了。
尤其是張韶峰那番話,給了他一種很不好惹的感覺,像是什么大人物一樣,他心里又變得有些忐忑。
但不管怎么說,事情終歸是要解決的,眼下遇到的可不是小事兒,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來,當先領頭,帶著幾人前往保護區的巡守值班室。
順著大路,也就走了二十來分鐘,幾人到了一片林子和濕地接頭處的幾間磚房圍成的院子,上面掛了個招牌:仙洞山野生梅花鹿保護區。
就在院子的雪地上,用一些麻袋墊著,上面橫七豎八地躺著大大小小二十多只梅花鹿,怪叫聲不斷,并不停地抽搐著。
一時間,呂律看得都不由微微皺了起來。
張韶峰等人也是看得發懵,問呂律:“這是啥情況啊?”
“應該是被下藥了!”呂律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這藥,下得挺猛啊,一下子鬧了那么多。”
他將追風拴在外邊的一棵小樹上,沖著項立平等人提點道:“別怪我沒提醒,我這匹馬性子烈,除了我,生人靠近,會被踢被咬,不聽勸告亂來,傷到了我不負責。”
說完,他跟著走進院子,先一步走到那些想要奮力站起來卻怎么也做不到的梅花鹿旁邊,蹲下身看了起來。
看著這一只只牙關緊閉,全身抽動,大小便失禁,呼吸增快的梅花鹿,從種種癥狀上,他大概猜出了這是什么原因。
十有八九是吃了藥豆了!
以氰酸鋁鉀放入掏空的苞米粒或是豆類中制成的藥豆,是很多不擅長打獵,用來藥鹿的手段。
氰酸鋁鉀可是無色無味的劇毒,做成的藥豆,梅花鹿很難分辨出來,而且,這本就是寒冬缺乏食物的時候,見到苞米這等堪稱美味的東西,梅花鹿太容易上當了。
一下子放翻二十多只梅花鹿,這得是下了多少藥豆啊!
還真是大手筆。
呂律自己從金家寶那里弄到的那小瓶氰酸鋁鉀,也不足以制作出這么多藥豆……
“進辦公室接受詢問!”項立平在一旁催促。
呂律起身看了他一眼,隨著他前往辦公室,剛到門口還未進門,就聽到車子的轟鳴聲,三輛吉普快速駛入院子,停穩后,下來六個公安。
領頭的公安下車先是看了看地上躺著的這些梅花鹿,接著又掃視了呂律等人,出聲詢問道:“這是啥情況?”
“是這樣的,自八零年在仙洞山發現十三只野生梅花鹿開始,就引起縣政府的高度重視,我們這里有好幾處鹽堿地,特別受梅花鹿的喜愛,是非常適合梅花鹿生存的地方,所以,按照上邊的要求,在這里建立了保護區,并努力恢復林木,創造更好的條件。
可盜獵猖獗啊,我們保衛處巡查隊常年巡守,始終是防不勝防。
經過這兩年,加上來來自己來到這里的梅花鹿,好不容易鹿群發展到了一百來只,形成了幾個小的族群,可是這一下子,就被下藥,鬧了至少兩個梅花鹿族群。這事兒,也太嚴重了。
我們是今天一早按例巡查,在林子里發現這些梅花鹿的,把全部的梅花鹿運回來以后,我們心想著下藥的人肯定會來把這些梅花鹿給弄回去,所以就去梅花鹿被藥的地方蹲守,想要進行抓捕,結果,等了沒多長時間,就遇到了這群人。
他們說他們是伊春來的,聽人說這邊有鹿,想來抓一些回去養著,有很大的嫌疑,所以就被我們帶回來了。”
項立平簡單說了事情經過。
聽他這么一說,呂律等人算是明白了。
感情自己這幾人是直接撞人槍口上了,難怪一進入林子沒多長時間就遭到人圍捕。
這么一說,幾人的舉動,倒也算是情有可原,這種時候出現在這種地方,難怪會被懷疑。
那公安回頭掃視著幾人,又看看地上的梅花鹿:“這些梅花鹿現在都還在活著,咋不找人進行救治?”
項立平搖搖頭:“公安同志,我們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知道這些梅花鹿都是中了三步倒的毒,就沒聽說過吃了這東西還有能救回來的,還有就是,保護區的王醫生,這兩天正好家里有事兒,也聯系不上啊。”
“三步倒?那是啥玩意兒?”那領頭的公安問道。
項立平立馬進了辦公室,很快用手捧著幾粒苞米送了出來:“這是我們在現場找到的,我們習慣叫三步倒,也有人叫藥豆,就是專門用來鬧野雞、跳貓子、狍子、梅花鹿等等這些東西的。吃了發作得很快,就叫三步倒。”
他說著,還專門摳下保密上封著孔洞的蜂蠟,將里面塞著的饅頭屑和粉狀的氰酸鋁鉀給抖出來,展示給公安看。
而呂律則是在看著這些梅花鹿,心里在嘀咕:中了氰酸鋁鉀的毒,明明只是中度,咋就說沒救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