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呂律醒來,穿衣下炕,第一件事兒就是打開大門,難得地看到飄著幾朵白云的瓦藍天空和哪怕在一天中最烈的時候也不足以融化冰雪的太陽。
連續陰霾了好幾天,終于放晴了。
像是連續的壓抑突然得到放空,呂律只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了很多。
陳秀玉忙著做早飯,呂律卻有些等不及了。
“我得趕緊召集人手,準備拉稻草給蜂箱保溫,早飯就不吃了,中午也不回來,在雷蒙那里吃,別等我!”
他心里多少有些焦急,生怕繼續再來上這樣一場大雪,耽擱狩獵。
蜂箱畢竟只是蜂箱,兩三厘米的木板厚度,比起樹洞土洞,太過單薄,對抗越來越低的溫度,實在是難為箱子里的小蜜了。
經過這幾天的適應,對氣溫敏感的蜂群,是時候進入正式的越冬時段了,得盡快做好保溫工作,不然太容易出現凍害,全軍覆沒。
小小一個蜂場的收益,比之兩千畝苞米賺得還多,而且,只需一兩個人就能管理下來。
可不能被風雪糟蹋了。
“也不急于一時,飯還是要吃的!”
陳秀玉將呂律拉住,態度堅持。
呂律看著她關切的神情,終究還是微微點點頭。
其實,被關心的感覺真的挺好,他享受這種家里才有的溫馨。
陳秀玉到廚房繼續去做飯的時候,呂律則是去了臥室,見襁褓里的孩子已經醒來,眨巴著靈動的大眼睛,不停地動著,一看他這樣,就知道小家伙該方便了。
他趕緊將孩子從包裹著的厚實襁褓中抱出來,拖來房間中備著的一個灰盆把屎尿。
口哨一吹,孩子像接受到了命令一樣,將尿尿得老遠,完全不受控制地全在灰盆之外,好在粑粑算是接住了。
三分鐘后,呂律給孩子擦了屁股,換了尿布,重新包裹起來,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還是熟悉的一股子奶腥味。
被胡茬一戳,小家伙倒是笑了起來,伸著小手在呂律臉上抓撓,他指甲挺尖,竟是將呂律的臉抓得刺疼。
呂律趕忙找來棉布小手套給他戴上,然后抱著在屋子里晃悠。
“老五……”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梁康波的喊聲。
呂律抱著孩子迎出去,見梁康波是趕著爬犁來的,車上裝著滿滿當當的稻草。
“前幾天就聽你說要給蜂箱保溫,看今天天晴了,是不是做這事兒?”梁康波笑著說道:“我把家里的稻草都給帶來了。”
沒想到,住得最遠的梁康波,反倒是最積極的。
“對對對,今天就做這事兒,我剛才還想著要去叫你們,沒想到,你倒是先來了。”
呂律招呼著他進屋子:“秀玉在做早飯,一起吃點。”
“在家里邊吃過……你趕緊去吃,我到老三家里去叫他一聲,省得呆會你跑。”
梁康波將馬匹韁繩拴在柵欄上,他自己則順著柵欄往山脊上邊爬去,前往趙永柯家。
陳秀玉出門看了一眼,沖著呂律笑道:“看吧,我說了不急于一時。”
呂律笑笑,抱著孩子回了屋里。
早飯做得簡單,陳秀玉蒸了些饅頭,炒了兩個小菜。
一個小菜是炒了去年殺年豬時各家各戶送來的豬肉,這些豬肉吃不完,被呂律用鄂倫春人的法子熏制,然后抹了花椒、辣椒和其它香料,晾干放著,成了臘肉,倒也別有風味。
另外一個就是用酸菜燒的湯。
兩樣東西看著簡單,倒也讓呂律吃得有滋有味。
剛吃上沒多久,趙永柯也隨著梁康波到了呂律家里。
他家里沒有水田,今年種的全是苞米,所以,直接就騎著鄂倫春馬過來的,到了呂律屋里,見蒸了饅頭,直接就爬上炕,不客氣地拿了個饅頭就吃了起來,陳秀玉趕忙去給他和梁康波都拿了一副碗筷。
“昨天晚上烤著火鞣制狍皮,弄到半夜,今天早上直接就起不來……沒想到天突然晴了。”趙永柯眼睛都還在紅著,一副沒睡夠的樣子。
他身上有一股難聞的氣味,這是在用狍肝熬水處理狍皮時留下的氣味,沾染到身上,很難洗掉,過上好幾天都還有。
鄂倫春人制作蘇恩的技藝,到了后世,會做的人越來越少,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不少人難以忍受這樣的味道。
呂律和陳秀玉都接觸過這事兒,知道原因所在,兩人也都不介意。
經常加工狍皮的烏娜堪身上也有這樣很重的氣味,大概是烏娜堪也知道這味兒難聞,很少看到她出來走動,連陳秀玉這里也少來,更多的時候就是窩在家里,管理著自家的苞米地、蔬菜,繼續處理手頭的皮毛。
當然,空閑的時候也到農場干活,但往往能獨立完成的,就盡可能地一個人做。
呂律為了這事兒,還特意背著趙團青一家人,跟農場里的人說明情況,省得他們在聞到這氣味的時候說三道四,表現得嫌棄。一幫子人倒也能理解,相處融洽。
事實上,大荒里一整個冬天不洗澡的人太多,穿在身上的衣服發酸發臭,誰也好不到哪里去。
趙永柯坐下就吃,呂律看了眼坐在炕沿邊的梁康波,也笑著給他塞了一個饅頭,梁康波愣了一下,也跟著吃了起來。
一頓飯吃完,呂律將倉棚下放著的爬犁給大蔥套上,叫上兩人,一起往秀山屯走。
草甸子上也養著六十多群峰,呂律家里的稻草,也只是勉強夠用而已,他趕著爬犁,是到秀山屯拉周方敬和大鼻涕家里要到的稻草。
去到屯里,叫上張韶峰和陳秀清,幾人幫忙著將稻草裝爬犁上,然后趕著往梅子溝走。
到了那里,看到吳萬剛又來了,雷蒙正叫著孟兆華、周方敬和大鼻涕在大雁養殖場里捉大雁裝紗框和裝車。
幾人也不去打擾他們,直接進了蜂場,在蜂場值守的三間小屋前的空地上,用鏟子清理掉積雪,然后找來準備好的木桿架空,上面先鋪上一層厚實的稻草,然后將石砬子山上架設的蜂群給搬了了下來,一排排整齊地放在鋪好的稻草上。
蜂箱與蜂箱之間的縫隙,填充上稻草,頂上也蓋上一層厚厚的稻草,并用長繩將稻草把蜂箱前后也包裹起來。
蜂箱巢門口,只留出夠一兩只蜜蜂進出的通風口,加上擋風板防止巢門口被風雪給堵住,又在頂上加蓋石棉瓦擋雪。
這樣的做法,是讓蜂群集中在一起,讓眾多蜂群也可以抱團取暖,簡單快捷,省得繁瑣地給一個個蜂箱單獨進行保溫。
只需要到了來年,天氣轉暖后,將蜂群重新搬到石砬子小山上布置安放起來就行,在此之前還可以首先進行一次清掃消毒,將蜂箱里清掃出來的殘渣和巢蟲焚燒滅殺,也能絕一些后患。
說清楚操作方法后,呂律領著幾人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雷蒙等人在大半個小時后,也將需要的大雁裝好車子,在孟兆華幫著運送過去的時候,特意在蜂場旁邊的大路上停下,專門過來打了招呼。
這次,他拉走的大雁是四百只。
呂律也在孟兆華開車離開的時候將他叫住:“華子,你回來以后,跟你姐夫打聲招呼,這次我們準備去大興安嶺,往嫩江那邊跑一趟,要用到車子送我們幾個過去,大后天動身。”
孟兆華連忙問道:“要幾輛車?三輛?”
“對,到時候你也去,再找兩輛!”呂律早盤算好了。
“我明天回來就去找我姐夫!”孟兆華應了一聲,然后開著車送大雁離開。
雷蒙等人也立馬加入進來幫忙處理蜂箱保暖的事情。
花了半天的時間將事情處理完成。
相約著到雷蒙家里午飯后,呂律又叫上一幫子人,帶上冰穿子,到爛泥溝里,給林蛙養殖場里的越冬池開鑿冰窟窿,輔助透氣。
到了晚上的時候,農場的事情基本忙完。
考慮到雷蒙也要跟著出獵,呂律跟張韶峰等人商量,將家庭農場的事兒做了重新安排。
林蛙養殖場通氣的事兒,交給周方敬負責。
林玉龍帶著劉寶他們繼續負責巡守。之前放置的虎糞,也只是短時間里能起到一定的驅獸作用,并不長久,接下來要做的,主要還是防著有水狗子到林蛙養殖場里偷吃林蛙,防著其它野物侵害大雁養殖場的大雁和梅花鹿養殖場里的梅花鹿,當然,還有狼獾、熊瞎子之類喜歡吃蜂蜜的野物也得防著。
為此,呂律特意讓張韶峰給他們多留了些子彈。
有事兒,槍聲開路,打不死,總能嚇跑。
至于跟吳萬剛交接大雁售賣事宜則交給了薛淑琴和林玉鳳負責,林玉鳳好歹初中畢業,在這方面沒啥困難,而且,來家庭農場工作這段時間,他們兄妹倆,都表現得相當靠譜,做事兒積極,還很有些想法,已經獲得了呂律等人的信任。
事情安排妥當后,張韶峰出聲問道:“老五,咱們這次準備怎么走?”
“經過五大連池,到嫩江,然后沿著嫩江的支流甘河,一路打著進甘河鎮,落腳甘河鎮稍作休息后,咱們進入莽莽大山了。
大興安嶺地形比咱們這里更復雜,但物種也豐富,熊瞎子、棕熊、紫貂、飛龍、麋鹿、駝鹿、梅花鹿、馬鹿、水狗子和狼都不少,打啥都行,都值錢。”
聽呂律這么說,幾人都變得相當興奮。
呂律卻是神色變得嚴肅:“都別高興得太早,物種繁多,也意味著那里是真正的原始森林,很多地方是人的腳印都不曾到過的無人區,荒蠻之地。
大雪封山,普通人根本就不敢進去,在里面能碰到的,也就是一些林場伐木的工人,還有在里面游獵的鄂溫克人和鄂倫春獵人。
這一趟,比咱們所在的小興安嶺和長白山都要兇險得多。咱們以后打獵,也主要以大興安嶺為主,高收入也伴隨著高風險,有的時候進去了,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所以,都要做好思想準備,做好各種保障,確保萬無一失,團結一心,才能有好收獲的同時,安全地闖出來。”
大興安嶺的森林資源堪稱寶庫,里面的物種之多,僅次于動植物王國之稱的云南,在后世,也是被嚴密守護起來的,想進山探險、考察之類,沒個證件,都不會讓你進去。頂多也就能到特定的景區耍耍。
這對于呂律等人來說,又何嘗不是一個巨大的寶庫。
要的是膽量和本事!
“我聽人說,大興安嶺還有野人,是不是真的?”雷蒙好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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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