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律買好東西,同張韶峰兩人一起騎著馬往秀山屯走。
“我前天問了下梁炮他買不買鄂倫春馬……”
時間還充裕,兩人只是騎著馬緩步走著,張韶峰邊走邊跟呂律聊著。
追風這一趟出去,三天時間,可是放開來地跑,積攢許久的精力發泄出去,現在表現得很溫順。
不過,即使如此,張韶峰騎著的馬,還是在行進中不由自主地讓道,并稍稍退開半個身位,顯得很懼怕追風一樣。
好的馬就是這樣,自帶悍威,弱的本能地退避著。
“他怎么說?”呂律隨口問道。
“這次進山啊,梁炮也算是徹底見識到鄂倫春馬的好處,尤其是我跟他講你騎著大蔥滑雪下坡這特殊能力時,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梁康波同他一樣驚訝,這一點讓張韶峰自己都覺得好玩。
“它們的能力可不僅如此,穿林越溝習以為常,還能橫跨倒木……知道啥叫橫跨不?就是一棵倒下的大樹擋路,它到了面前,不是縱跳過去,而是一雙前蹄分開過去,再分開過后蹄。這跟平時走路可不一樣。”
呂律笑道:“他們的靈敏超出你的想象,還有啊,遇到沼澤,還能馱著人跳踩著草墩子安全通過,走獨木橋也不在話下,厲害著呢!”
“你這話,要是在之前,我鐵定當你是在吹牛,可是現在,我卻是不得不信!”張韶峰點頭道。
“為啥呀?我說的話那么不靠譜,峰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可不說啥空話。”呂律偏頭看了張韶峰一眼:“咱們可是自家兄弟,這種事情可不會亂說,不然,到時候萬一你們真買了鄂倫春馬,那不是坑你們嗎?”
“沒這意思啊……主要是這鄂倫春馬太特別了,是我們不敢信。昨天我跟梁炮去了趙老爹家里,他這么說的時候我也不信啊。
趙老爹那是當場就騎著讓我們看了一遍,不服不行,真的是不得了,這馬太有意思了!所以,我和梁炮當即就請趙老爹幫忙給我們兩人一人挑一匹。”
張韶峰哈哈笑著說道:“有這好馬騎著進山,那簡直是如履平地,尤其是馱東西的時候,好使!”
“那是當然!”呂律笑了笑,接著問道:“趙老爹答應了沒有?”
“答應了,他說等他有空的時候去一趟嘉蔭,再給我們買!”張韶峰顯得有些興奮。
看張韶峰對進山的事情那么有興趣,不用說呂律也知道,他現在對打獵已經有些上癮了。
一個冬季的時間,直接將他催生成了一個實實在在的萬元戶,這收獲想不著迷都難。
但考慮到張韶峰的身份背景,呂律還是覺得有些不妥,領著張韶峰打獵,已經在無形中悄然改變著他的軌跡,對于這種事情,呂律也說不上是好是壞,不由問道:“峰哥,你說你有那么好的背景,以后發展前景廣闊,跟著我們打獵,是不是有些浪費了?”
聽呂律這么說,張韶峰微微怔了一下,笑道:“怎么,你這是嫌棄我,我知道自己在打獵這方面欠缺很多,是沾了你們的光……”
呂律一勒韁繩停下追風,將他的話打斷,說道:“峰哥,這事兒談不上誰沾誰的光,一起進山,都有各自的貢獻,每一個進山的人都很重要。至于打獵經驗,那都是可以學的,你槍法不賴,至于其它方面,至少用心學習總結,很快就能成為一個不輸我們任何一個人的獵手。
我的意思是,你有這么好的背景,跟我們廝混,那是在浪費你的大好前程,怕耽誤了你。我說的是認真的,無關其它。”
張韶峰也把馬匹勒住,認真地看著呂律,最后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兄弟,其實這問題,在我答應加入你的趕山隊伍的時候,我也認真想過,不瞞你說,我當時挺猶豫,但后面仔細想想,我覺得,自我爺爺往下,到我這已經是第三代了。
我爺爺那會兒,經常有人登門拜訪,到了我爸這里,登門拜訪的,少了大半,現在到我這兒,會主動登門的,已經很少很少了,估計到了我兒子這里,就再沒人知道我們。
我爺爺那輩的人還在惦記著這份情誼,可等他們過世了,后輩還會有幾個把我們當回事兒。那畢竟是長輩掙來的東西,跟我們沒啥關系。我爸當年就有機會走出去,但是他沒有。
為啥呀,就因為我爺爺臨終的時候,給我們還留過話,讓我們自食其力。
我現在也還有機會……說實在的,我心里也很想去,這種機會不用白不用,輕松就能往上爬,過上好日子。但這心里,總覺得有些東西該去堅守一下,借著爺爺的蔭蔽得來的東西,有些不踏實。
我就在想,等我實在覺得沒奔頭的時候,再去考慮這事兒,當成備用后路。
我很清楚,我爺爺蔭蔽不了子孫一輩子,只會越來越淡,到最后誰也想不起來,畢竟不是我們后輩的東西。
現在跟著你們打獵,辦農場,我就覺得很有奔頭,能把日子過好,又能好好照顧我爸,還考慮那些玩意兒干啥。”
呂律聽完,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上輩子呂律入贅的時候,張韶峰還在屯里呆著,雖然當著治保主任,但日子過得緊巴巴的,直到他爸過世,都快到九零年了,那時候,屯里不少年輕人開始外出打工了,也確實沒啥適合的發展,他才走出去的,那都三十好幾的人了。
從很大程度上來說,張韶峰受了他爺爺不少影響,也在一直克制著。
但正是這樣的克制,反倒讓他跟不上這年頭日新月異的變化,最后還是走上這樣一條路子。
至于他的一對雙胞胎的兒子,他并沒有利用自己的關系去把他們拉入體系,最終也就是讓他們各憑努力,上了大學,去了沿海的公司上班。
但也正是因此,呂律也不得不對老英雄的作風敬佩不已,對后輩的影響深遠。
“你就不怕咱們辦農場啥的,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啊?”呂律笑問。
“我怕啥,有后路呢!”張韶峰也笑了起來:“再說了,你就不是那種沒把握還硬著頭皮去做的人,我相信你!”
“我意思是說,咱們農場的建設,以后還需要你多跑跑,為了以后發展得更好,有些關系,該用的還是要用一下,說不定,咱們能讓大伙的日子,都跟著好過起來,關系嘛,用在合適的地方,還是很有價值的,為大伙謀福利,那就很有意義。”呂律不無引導地說。
張韶峰能參加進來,呂律早就已經相中了他的那些關系。
日后政策變化多端,農場的發展很容易就能被人掐著脖子,到時候,張韶峰那些關系就變得很有用了。
自己費勁心力去辦不一定能成功的事情,往往就是別人一句話的事兒。
要知道,呂律構架在糧食種植上的養殖,可幾乎都屬于特種養殖,可不像養牛羊那么簡單,尤其是禁獵后,對各種野物的保護。
有的時候,是真的逼得人寸步難行。
張韶峰聽完后,又哪會不知道呂律的意思,當即笑著點頭:“只要不是胡來,需要我出馬的時候,盡管說。”
上道,太上道了!
呂律心情一片大好。
兩人繼續閑聊著往回走,在路過洄龍屯的時候,呂律去找了金家寶一趟,遠遠地就聽到他們老兩口大錘小錘交錯打鐵的聲音。
見呂律和張韶峰到了院外,金家寶將鍛打的鐵塊塞入爐中燒著,回屋后將呂律要鉆孔的機匣和配用的螺絲取了出來:“你看看咋樣?”
呂律接過機匣,瞄著看了幾眼,笑道:“弄挺好!”
“你小子沒跟我說實話,我跑區上讓徒弟去干這事兒,徒弟接過去看了下就跟我說,這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機匣,半自動每年都要進行排查登記,哪能隨意改動,是不允許的!
說是被逮到了有麻煩。也就是看在我面子上,才給偷摸著做出來了,以后這槍要是出了問題,可別怪我們頭上啊!”
金家寶板著臉說道。
呂律微微一笑,都知道區上有人專門兜售各種槍械,既然能弄出來,那這些槍的編號也就沒多少意義了,誰知道去哪兒了,真要計較,那得揪出不少大魚,呂律是一點都擔心,何況,不還有張韶峰嗎?
但他這么膽大,金家寶就未必了,他只能歉意說道:“你受累,保證不會牽連到你……大爺,多少錢啊?”
金家寶想了想,說道:“十塊錢!”
呂律也不多說,從兜里掏了一張大團結遞給金家寶:“大爺,那我們就走了,下次有事兒,再來找你!”
金家寶擺了擺手,用鐵鉗從火里夾出另一塊燒得通紅的鐵塊放在鐵砧上,兩口子又揚起鐵錘叮叮當當地敲打起來。
呂律和張韶峰上到大路上,繼續往秀山屯走,到了岔往呂律草甸子的路口時,呂律招呼道:“峰哥,到家里吃飯!”
“算了吧,我回家里也還有些事情,改天再聚!”張韶峰說完,一抖韁繩,朝著秀山屯小跑而去。
隨后,呂律騎著追風也往自己草甸子走。出了林子到了小橋邊的時候,看到陳秀玉就在地窨子前晃悠,三只猞猁在雪地上打著滾,一覺察到呂律進來,一個個立刻迅捷地翻身站起,如雕塑般一動不動地看著呂律,一副提防的樣子。
幾條狗崽則是飛快地跑到柵欄邊,歡快地沖呂律咬著尾巴,嗚嗚地哼叫著。
陳秀玉見到呂律,緩步迎上來開門。
在呂律進門的時候,她好奇地問道:“律哥,找到啥沒有?”
“是找到了一些東西!”呂律微笑著拍了拍綁在馬鞍上的獵囊:“還不少!”
“還真找到了!都是些啥?”陳秀玉沒想到呂律去一趟,還真能找到些東西,她小聲地問。
“我也不知道具體是啥,一路上忙著趕路,也不方便看……等晚上到家里邊打開了才知道!”
呂律說完,將馬鞍卸下,牽著追風到馬廄里吃草,在把馬鞍掛馬廄的墻壁上后,提了獵囊,招呼著呂律回屋。
廚房里,馬金蘭和段大娘在里面忙活,兩個女人倒是有說有講。
看到呂律回來,兩人都從廚房里探出腦袋朝外邊看了一眼:“回來得正好,很快就可以吃飯了。”
呂律沖著兩人笑笑,將獵囊送進臥室里掛著,出了屋子,先給自己倒了些酒喝下去暖著身子,然后回屋換了衣服,再回到火盆邊烤著火,心里卻在想著,那些東西打開,究竟會是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