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子人呼啦啦一下就沖了下來。
幾條狗子也立馬迎了上去,沖著下來的人嗚嗚地兇叫著。
當先沖到山溪旁邊的,是幾個獵人裝扮的人,有兩個提著十六號掛管,有一個拿著的是三八大蓋,還有兩個拿的是半自動,幾人都都牽著狗,到了溝里,沖著元寶它們和呂律等人狂吠著。
緊隨著從后邊走下來的,還有個六十多歲的老頭,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和一個婦女,縮在最后面的,就是陸青的同伴孫棟。
“看好你們的狗,要是再放出來咬到我的狗,別怪我不客氣!”呂律看著那五人拉著的大笨狗,警告道。
“聽這話的意思,該不會是哪里來的綹子吧?”提著十六號掛管的一個人說道。
聽到這話,張韶峰上前走了一步,站到呂律和趙永柯前面,瞇著眼睛看向那人:“你有本事兒,再把剛才的話說上一遍。”
“都在山里邊綁人了,只有綹子才這么干!”
那人冷笑一聲,回頭沖著老頭旁邊的中年說道:“征哥,這些人就該帶回去好好盤問一下,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喲,全是半自動,這裝備精良啊!”
陸征也在這時候站了出來,掃視著呂律和張韶峰等人:“你們是些什么人,哪里的?知不知道,綁架是重罪?趕緊放人!”
“綁架?”
張韶峰斜瞥著陸征,不無挑釁地說道:“你們還真會扣帽子!不覺得這帽子扣得太大了嗎?聽說你是公安……來,有本事兒,你來抓我!”
他說著將半自動往肩膀上一挎,迎著陸征就走了過去,朝著陸征伸出雙手。
看到張韶峰這樣,陸征反倒愣住,他看了看張韶峰,又看了看自己在火堆邊老實站著的兒子陸青,再看看呂律他們幾個和手中的半自動,終究不敢有多余的動作。
而張韶峰則是轉頭看向說話那獵人,把手送到他面前:“你不是說我們是綹子嗎,他不敢,你來……”
“這……”那獵人看看張韶峰,又看看陸征,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
張韶峰卻是不肯放過他了,揚手就是一耳光扇了過去。
抗聯老英雄的后人,被人掛上個綹子的帽子,這簡直就是侮辱,他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爆發出來。
被當眾扇了一耳光,那獵人也是惱火,當即就把槍抬了起來。
張韶峰卻是絲毫不懼,反而輕蔑地一笑,伸出指頭點了點自己胸口:“動槍,沖這兒打!”
眼看事情愈演愈烈,陸征趕忙將那人的槍壓下,回頭沖著張韶峰說道:“爺們,有話好說,咱們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來打打殺殺的。”
張韶峰瞪了這人一眼后,偏頭看向陸征:“開口就說我們是綹子,動輒就給我們掛上綁架的罪名,你們這樣,我怎么看都是來將我們剿滅的,這是來解決問題的?你們好好說過一句話,好好問問究竟是怎么回事兒。具體情況是啥樣,弄明白了嗎?”
他幾句話,說得陸征啞口無言。
張韶峰冷哼一聲,伸手一指縮在最后的孫棟:“你小子給我滾出來!”
被張韶峰一指,孫棟被嚇了一跳。
他不明白,一路上幾人罵罵咧咧的,怎么到了這里,一個都不敢亂動,甚至被揍了,還是不敢多說什么,越來越蔫的感覺。
現在自己突然被指,他只覺得自己渾身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心里涼颼颼的。
眼前這人,霸氣側漏,那氣勢,讓他心驚不已。
他哪里敢吱聲,非但沒敢上前,反而往老頭身后縮了縮。
“你這不是把公安請來了嗎?別縮著啊,我還是喜歡你幾個小時前那蠻橫的樣子……”張韶峰折返回來,將孫棟帶來的大斧頭提了出來,扔到前邊的雪地上:“你不是要砍我們的狗嗎?現在公安也在,斧頭也在,你倒是來砍啊!”
張韶峰怒吼著,見孫棟不敢動,干脆上前一把掀掉他的狗皮帽,揪著頭發就拽了出來,一腳踹翻在大斧前面:“你繼續橫給我看看!”隨后,他轉身看向陸青:“你也給我滾出來!”
陸青現在越發老實了,見自己的爺爺、老爸來了,張韶峰依舊沒有絲毫懼怕,他也徹底傻眼了。
“陸青,到底怎么回事兒?”陸征看著自家兒子,惱火地問。
聽著張韶峰那些話,他也隱隱覺得,問題不在對方,而是在這兩小子身上。
到了現在,陸青哪還敢有絲毫僥幸。
他不敢再有隱瞞,支吾著將今天在山里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還是之前跟張韶峰他們說的時候一樣。
只是眼看著事情被陸青以犯渾為由,全都推到自己身上,孫棟是有些二有些愣,卻不是完全沒頭腦。
就在剛才,張韶峰直接將他拽了出來,踹翻在地上,自己那邊一幫人,沒有一人吭聲,包括陸青的爺爺,他也知道自己麻煩了,當即就說道:“陸青,你別全推我身上啊,明明是你出的主意,讓狗被咬,然后告訴他們你老爸是公安,把他們嚇住,再找他們弄些皮毛賺些錢的,你就是沖著人家的哪些大皮子來的!”
兩人的話一比對,真相大白,和呂律的猜測,如出一轍。
“現在你來告訴我,誰是綹子,到底該不該綁?”張韶峰就在這時,扭頭看向被扇了一耳光的那人。
“仗著自己爺爺曾經是抗聯的人,仗著自己的父親是公安,就敢這樣無法無天……爺爺啊,你們家這紅色,褪色了呀!”
張韶峰抬頭看向老頭。
“你是……你是……”
陸元發一直在盯著張韶峰看,現在張韶峰都開口叫他爺爺了,他趕忙問道:“看著很眼熟,就是記不起名字……爺們,你叫啥名字?”
也正是因為看著眼熟,所以,他一直不曾出聲。
“我秀山屯的,你小時候抱過我!”對于陸元發,張韶峰還是表現出必要的尊重。
聽張韶峰這么說,陸元發一下子驚喜地叫了出來:“你是小鋒啊,難怪看著那么眼熟,有十多年沒見過了,我都老糊涂了。你父親咋樣?”
“還是老樣子,他那身體,都那么多年了,沒啥好轉,只能是好好養著,別的也干不了啥!”張韶峰就在這個時候笑了起來:“您老倒是老當益壯,還能從五龍山那么遠的地方到這山里來。”
“哪有那么厲害,我也走不動了,是專門找了汽車送進來的。”
陸元發勉強笑了笑:“我估計啊,要不了幾年,我也該追著你爺爺去了!”
欸……怎么剛剛還劍拔弩張的,現在突然嘮起家常來了。
突然轉變的情景,呂律和梁康波等人早已經知道陸元發也是抗聯曾經的一員,并沒覺得有絲毫奇怪,反倒是對面一幫子人,面面相覷,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也只有陸征還好些,他聽到張韶峰是秀山屯的,自家老爸又叫眼前這人小鋒,也隱約記起了一些東西,漸漸變得清晰,神色一下子就變了。
“您看您這話說的,您老長命百歲!”
張韶峰微微一笑,轉而問道:“爺爺,今天這事兒,您老不說上兩句?”
“我覺得你說得挺好,我沒啥好說的,我也學著你爺爺,給家里立了規矩,定了家風,但是啊……現在力不從心了,說的話也沒人聽了!”
陸元發徑直到火堆邊,隨手拖過一個木墩子坐下:“這兩小子,確實缺乏管教,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陸征又經常在外邊忙,對陸青這小子也疏于管教,在屯里背著我干了不少壞事兒,我也拿他沒轍,打也打過,罵也罵過,沒用,我以前的老毛病犯了,他長那么大,我想收拾他,都追不著了。”
他微微搖了搖頭,轉而看向銻鍋和火邊烤著的粘豆包和穿成串兒在火上烤著的肉:“好長時間沒在山里吃過東西了……這是鹿肉?”
在張韶峰和陸元發兩人認出對方后,呂律和梁康波等人就知道,事情也就這樣了,于是返回火邊,烤著火,翻攪熬著的小米,擺弄著烤肉,將其余人完全無視。
“是鹿肉!”張韶峰也在火邊坐下。
“這可是好東西,爺們,給我也來點!”陸元發沖著陳秀清笑道。
陳秀清抬頭看了陸元發一眼,將烤好的一塊鹿肉遞給他。
陸元發接過來,嘗了一口,連連說道:“好味道……小鋒,這幾位爺們不給我介紹介紹?”
別看著上了年紀,陸元發牙口好著呢。
張韶峰點點頭,一一介紹:“這位是呂律,我們秀山屯最好的獵手,他可是一位獵虎。這位叫趙永柯,也是我秀山屯的人,從山里出來定居的鄂倫春人,也是相當高明的獵手;給你遞肉的,叫陳秀清;還有這位,叫梁康波,洄龍屯鼎鼎有名的梁炮,我們都是兄弟。”
“都是好獵手啊!這位叫呂律……我聽過,前些日子到鐵力的時候,聽人說起過,年紀輕輕,就有這等好手段,厲害啊!”陸元發沖著呂律豎起了大拇指。
“只是些虛名!”呂律笑笑:“老爺子既然那么長時間沒在山上吃過東西了,今晚跟我們一起嘗嘗!”
他說著,取了碗筷,給陸元發盛了一碗小米粥,又給他拿了一個烤得軟軟的粘豆包。
陸元發欣然將東西一一接過。
眼見飯菜已經差不多熟了,幾人干脆擺開來,各自倒了些酒,一起吃喝起來。
就在這時,陸元發回頭沖著陸征說了句:“怎么,你的兒子,還要我幫你管教?”
陸征愣了一下,緊跟著解下自己的皮帶,沖著陸青一指:“跪下!”
陸青見狀,也不敢再多說話,直挺挺地跪了下來。
陸征二話不說,皮帶一下接一下地抽打在陸青身上,這一幕,看得在一旁的孫棟臉色一片煞白。他父母沒有在這兒,但他知道,自己回家后,怕是只會更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