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繼淵難得過來一趟,呂律留他在這里喝了頓小酒,在他離開的時候,約好明天早上在秀山屯屯口碰面。
秀山屯和福新屯隔著松嶺,福新屯的獵手最后打熊瞎子的石洞,就在秀山屯、福新屯和響水溪林場交匯處一片石砬子的石縫里。
這其實已經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了。
但好在,這兩天沒下過雪,晚上的寒冷,將熊瞎子離開時留下的腳印也給冰住了,還能辨認。
第二天早上,呂律趕到秀山屯屯口的時候,看到葉繼淵已經等在那里。
“來得挺早啊!”呂律笑著打招呼。
“我這是出了家門就到,你卻是趕了幾里地了,要說早也是你啊!”葉繼淵也笑了起來。
“把峰哥和清子也叫上吧!”
葉繼淵雖然是民兵,也曾偶爾上山打個野雞網個兔啥的,這些對于山里人,別說是大人,就是些半大孩子,也屬于是基操,但卻不代表他有對付熊瞎子的經驗。
那玩意兒,大部分人就連只是遠遠看到一眼,都會心驚不已,更別說去打了。
雖然彼此間早已經熟識,但畢竟是生手,呂律居于安全考慮,還是覺得有個幫手,安全性上更好一些,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陳秀清。
可既然已經決定這個冬季領著張韶峰、陳秀清三人一起狩獵,有這好事兒,叫了清子,當然不能把張韶峰給撇下。
當然了,呂律其實更清楚,葉繼淵專門來找他,而沒有提及旁人,主要也是指望呂律在幫忙打了熊瞎子之后,能多分到一些錢,所謂的報仇,多少有些借口的意味。
所以,呂律也給出了解釋:“山里容易出意外,尤其是這種已經被連番驚動的熊瞎子,在遇到人的時候,很容易暴怒,想著逃跑的不多,立馬沖著人發動攻擊更為正常。
雖然說打下來以后,那熊膽賣了,可以多分一些錢,可安全性上就有些欠缺了,找兩個能相互照拂的人,會好得多,用命掙的錢也得有命花不是。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得為她們考慮一下,咱們可不能出事兒。”
事情一說明白,葉繼淵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就按你說的辦。”
經過護秋一事兒,屯里人已經認可了陳秀清獵手的水準。至于張韶峰,身為經常湊在一起的民兵,他們又哪會不知道張韶峰背景。
而且,呂律這話也說得實在。這是玩命的事兒,也確實該多為家人考慮,都清楚,作為家里頂梁柱,一旦沒了,對于活著的人,是多大的傷害和痛苦。
為了完全打消葉繼淵的疑慮,呂律補充道:“如果咱們有幸打到了那熊瞎子,賣熊膽的錢,咱們四人平分。”
葉繼淵一聽這話,變得越發高興了。
其實,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他自己是沒啥打熊瞎子的能耐的,找到呂律,也只是幫著指引一下方位而已,別的事情,他也做不了太多,只想著打了熊瞎子,能多少分到些油水而已,哪怕只是三五十塊錢,那也頂得上他在林場伐木老長時間了。
現在呂律說平分,那所得,只會更多,更不可能有半句埋怨了。
“我去找峰哥,你去叫清子!”葉繼淵笑著說道。
“行!叫到人了,屯口等著。”
呂律點點頭,跟葉繼淵一起,進了屯子。
所去的地方不遠,呂律只帶了元寶和五條狗崽,至于追風,被呂律留在家里了,他連滑雪板都沒有帶。
到了岔往張韶峰家的路口時,葉繼淵先拐了進去,呂律則一路往屯東陳秀清家里走。
整條大路上,被屯里的小孩完全當成了滑雪場地,這段時間折騰下來,弄得相當瓷實,跟冰塊似的,滑得不得了。
這種時候,上了年紀的人,可不敢輕易走這種路,一個不小心栽倒,搞不好就得傷筋動骨。
現在時間還早,絕大部分人都還窩在自家炕上,路上根本就見不到什么人。
呂律一時間來了玩性,緊跑兩步,以丁字型步伐保持住身體平衡,就以鞋子,在路上滑了起來,一次助跑,就能滑出七八米遠,碰到有點坡度的地方,能去得更遠。
這段時間的滑雪練習,已經讓他有了很不錯的平衡感,想著用雙腳在路面上滑溜,更是簡單。
一路連跑帶滑,很快到了陳秀清家門口。
“清子……”呂律沖著院里喊了一聲。
陳秀清很快從屋里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忙著系腰帶,那模樣,像極了偷情被人撞見,慌張離開的樣子。
見呂律挎著半自動,領著元寶它們,他立刻興奮地問道:“要進山?”
呂律把葉繼淵說的情況說了一遍,陳秀清一下子就明白了,轉身回了屋子,很快換上靰鞡鞋,打了綁腿,挎著半自動跑了出來。
兩人一路返回屯口,在經過旁邊江顯昌家里邊的時候,陳秀清沖著他家屋子努努嘴,小聲說道:“自從那車老板子被抓起來以后,這女人過了沒幾天,就領著娃回娘家去了,這都好多天了,一直沒回來過……律哥,你說這車老板子,還有沒可能被放出來?”
呂律瞥了陳秀清一眼,反問:“咋地,你希望他回來?”
陳秀清愣了一下,連連搖頭。
“你管這么多破事干啥,有的事情,人在做,天在看,活該!”
呂律打心底就不希望有這么一天,為了一點點破事,就能把綹子引到自己家門口的人,想讓他像放過大鼻涕馮德柱那樣放過他,根本就不可能。
兩人回到屯口的時候,張韶峰和葉繼淵已經等著了,正在吃著熱氣騰騰的粘豆包。
“峰哥,你這是早飯都弄好了,是要趕著去哪兒啊?”呂律笑問道。
要知道,呂律今天早上都沒弄早飯就直接過來了,在他看來,那熊瞎子若是還在,也怕是走不了多遠,外面太冷了,它們會盡可能早地找地方藏起來繼續冬眠。只要找到了,解決后,回來直接趕中午飯就行。
卻沒想到,張韶峰已經連粘豆包都弄熟了。
“睡不住了,也想學著你們到附近山里轉轉!”張韶峰跟呂律進山一次,對打獵這事兒,早已經心癢:“我這剛在收拾東西,繼淵就來了……來來來,趁熱,都吃上幾個!”
呂律當然不會跟他客氣,伸手將往布袋里抓了兩個吃著,陳秀清生怕沒得吃一樣,一次就拿了四個。
“軟糯香甜,做的好啊!”呂律由衷贊道。
張韶峰家的粘豆包,餡料沒有用蕓豆或是紅小豆,而是用的紅薯,面用的是糯米面和苞米面混合,比起呂律家里的黃米粘豆包,又是另一種味道。
“喜歡就多吃幾個!”
張韶峰說著,又給呂律抓了兩個,隨后向呂律展示隨身攜帶的布兜里裝著粘豆包:“我還多帶了一些,中午萬一趕不回來,咱們烤著吃。”
“你這是準備在山上逛一整天啊?”呂律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反正回家里,除了在炕上躺著,別的也干不了啥!”
“那倒是!”
四人一路閑聊著往山里走。
都是附近經常活動的區域,山里的大路小道,彼此都很熟悉。
葉繼淵一路在前領路,挑著近道,朝著那石砬子所在的地方走。
雪層上連續低溫冰凍,已經形成了一層冰殼子,踩上去咔嚓咔嚓直響。
其實,這種聲音,對打獵來說,也是非常不利的,機敏的小動物們,很容易捕捉到這種聲音,遠遠逃遁。
呂律更喜歡上面是一層蓬松的雪花。
好就好在,天空晴朗,太陽升起來后,多少也能帶來些溫度,情況會稍微好轉。
四人一路上走了大半個小時,到達了葉繼淵所說的那片石砬子,就是山里河溝邊一陡峭的山坡上有不少支棱出的巨大白色石頭。
類似這樣的地方,往往是一些比較陡峭一些的山坡、懸崖或是谷地山溝附近。
通常,這種石頭在早些年,對于山里生活的人們來說,是非常有用的東西,因為可以用來制作石碾子、磨等東西。而且,這些石砬子,不同的地方,色彩各異,有紅色、黑色、白色等等,也因為形狀的不同,而有了很多叫法。
比如,石砬子形狀生得像人頭,就被叫做人頭石砬子,生得像鷹嘴,就叫鷹嘴石砬子。
還有很多地方,就是以石砬子命名的。
別看只是些頑石,也給大荒增添了不少色彩,也正是因此,成了大荒里的一道風景。
在小興安嶺,山勢稍微平緩,這樣的地方不算多,在長白山,更為常見些。
事實上,葉繼淵在說到石砬子的時候,簡單說下大概位置,別說陳秀清和張韶峰了,哪怕是呂律,都已經知道這地方了。
呂律取下槍,小心地掃視著這片石砬子,很快就找到了熊瞎子藏身的石洞。
那就是幾塊巨石間的縫隙,下邊的泥土被扒拉出來,在下邊形成一個空間不小的地方。
熊瞎子這玩意兒,找洞穴的能力是很強的。
那些外邊看著完好的大樹,它們都能發現其內部中空,選擇薄弱的地方磕出洞口鉆進去,這樣外面石縫被流水沖淤的泥土和雜草腐葉堵住,里面又有不小空間的地方,又豈能逃得過它們探查。
呂律繞著看了一下,發現這石縫的另一邊狹小很多,被石縫中生長的一蓬灌木遮擋著,加上厚厚的落雪掩蓋,不注意還真發現不了。
看剮蹭痕跡,那熊瞎子就是從這縫隙中擠出來的。
那兩個福新屯的獵手之所以一個被傷,一個嚇得開了兩槍后,不要命地逃跑,造成這后果的,還是因為大意了。但凡觀察得仔細些,也不至于出這種問題。
但呂律在查看的時候,眉頭卻是皺了起來。
不僅僅是他,就連葉繼淵都注意到了雪地上留下的新鮮腳印。
“這是已經有人搶先了呀!”
葉繼淵看著這些腳印,有些失望地說:“看來,咱們這趟是白跑了。”
有人先一步跟蹤出去,恐怕就很難輪到自己了。
“律哥,咋辦?”陳秀清習慣性地問呂律。
張韶峰則是四處張望:“如果打不成了,咱們就在這附近轉轉也是好的,打點跳貓、灰狗子、野雞啥的,也能拿回去當下酒菜,來都來了。”
呂律沒有立刻說話,只是在各處看著那些腳印。
好一會兒后,他才說道:“追著那熊瞎子去的有兩個人,看這腳印的凌亂程度,不像是獵手……咱們順便打著溜圍,也跟著去看看吧,如果已經被他們打了就算了,如果沒有,咱們不就還有機會!”
“不知道會是哪兩個,不是獵手,膽子倒是挺大!”張韶峰笑道。
“跟去看看就知道了!”
呂律已經找到熊瞎子離開的方向,那兩人的腳印也一直跟隨,倒是方便跟隨。
當下,元寶它們打頭陣,四人一路順著這些腳印跟了上去。
(本章完)